心乱不已—唐酽
  119

  江滨路异常地安静,没有几辆车,靠江的一边是绵延的江滨公园,夜景灯关了,此时看到的只是密密的树林和黑乎乎的不知要表达些什么的雕塑。

  车外是漫天连地的水。车行在这冬日的雨夜像是飘摇的一叶扁舟。而我和林茵是扁舟中的两个人,好像天地间也仅存这么两个人。我很陶醉于这样的想像,既然大家都没了,对死亡也就失去了恐惧。那么此刻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做着幻想已久的事,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林茵仍然闭着眼睛,在暗中仍可见她长长的睫毛,她侧面的线条光滑柔顺,对我有无可抵挡的诱惑力。此刻她就在我的身边,我朝思暮想的情人。我体内的燥动在雨中,在歌中,在寂静中,在酒后强烈的醺醉中像熊熊烈火般不可遏制地烧了起来。我将车子拐进了一片樟树林停了下来。我停的这个位置很好,林间没有一点的亮光,看得到静静的江面,两边是数十年树龄的老樟树,车子隐匿在林中没人看得到。车顶上的雨声不再那么急促,而是更富有乐感,听得出哪些是透过密密的樟树叶直接打在车顶上的雨声,哪些是樟树叶上水落的声音。

  这时林茵睁开了眼睛,CD机上微弱的光亮像是林间的一点萤火衬得林茵有些飘缈,我感觉在梦中。她很平静地看着我,轻轻地问道:“怎么了?”我把椅背往后靠了靠:“没什么,雨太大了,看不清路,而且头晕得厉害想停下来休息一会。”“这样也好,什么时候清醒了就什么时候走吧,雨真的很大。”“如果在这里呆上一夜你不怕吗?”“就算害怕又能怎样呢?”林茵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江面,声音很小,在车内轻轻旋绕的音乐中潜藏着撩拨人的诱因。

  我呆呆地看着林茵没有说话。我想林茵一定知道我在看着她,但她一直没有转头。我慢慢地伸过手去,轻轻地牵起了她的手,林茵微微地垂下了眼睑但没有挣脱。于是我把林茵的整个手放在我的手心轻轻地抚摸,林茵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了我一眼低下了头仍是没有挣脱。我再也按捺不住,将林茵一把搂了过来。林茵在我的怀里抬起了头。我仔细地端详着她,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面庞,即便在这样的深夜,也无法抑制她动人的光芒。我们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对视着,我看得出林茵眼中的柔情,这全然不是当初那个即便我哭着喊着也对我置之不理的林茵。这才是真实的林茵,有着如水的温柔,她的美丽因她的动情而愈发地让我沉醉。我轻轻地抚着林茵光洁的面庞,像是抚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丝衣。我甚至怀疑此刻的真实性,我慢慢地吻下,林茵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当我的唇和林茵的唇触在一起时,我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了。这是我梦想已久的唇,如梨花般的饱满温润。

  四片唇先是轻轻地接触着,试探着,酝酿着,极尽地轻柔。过了一会,像是积蓄已久的在平静的海底下猛然的火山喷发,两人无法遏制地紧紧地吻在了一起。唇与唇、舌与舌的相互交融,做着只有至柔的物体才能表达出的悱侧缠绵。我已不记得我多久没有这样吻过了,这是我一生中最美最纵情的时刻。我无法忘记这一刻致命的感动,那种美妙的感觉因这么漫长时间的压抑和等候以至我觉得应是天上才有。我忘记了我是在车里,我好像在一个忘情的雨天来到了那片枫林下情书的墓地,林茵就像走出古墓的小龙女,俏生生地立在一株即便在雨中也挡不住艳红的枫树下。林茵的发梢挂着丝丝的雨珠,她不再逃避,她火辣辣的眼光看着我,释放着她所有的激情,我们在湿淋淋的雨中拥抱在一起,我终于得到了我渴望已久的美丽。

  两人不知吻了有多久,林茵好像从梦中醒来般猛得推开我。发了一会呆,然后喃喃地摇着头一遍遍地说我们不该这样的。我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把林茵搂在怀里。这回林茵并不像前面的柔顺,而是挣扎着,但是我们仍然吻在了一起。和林茵在接吻的过程中,我感受得到林茵内心的矛盾。她时而如火般地炽热,时而又拼命地躲闪,我们一遍遍地分分合合,在矛盾中缠绵。没人知道在这片江边的雨林中所发生的一切,今晚是我和林茵的夜。

  我告诉林茵,我不想回去了,我舍不得离开这里。说这话时,林茵在我的怀里,我一只手的五指和林茵五指交叉在一起,一手缠着林茵的腰,而我的头则靠在林茵的发上闻着她的发香。很长时间了,我不敢想像会有这样的时刻,但此时林茵又实实在在地在我的怀里,她的清香,她的柔滑都让我痴迷。

  林茵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今晚会是这样,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个坏女人?”“怎么可能?”我轻吻了一下林茵的秀发竟觉得有些心疼。

  “如果若欣也和别人这样呢?”我无话可说,从传统的道德观上看,林茵今晚和我在一起所做的一切肯定不能说是对的,它发乎情却没有止乎理。但对我来说,这就是爱,爱可以超越一切道德的边界。不过如果这种爱发生自己老婆身上又确实不好接受。林茵的话让我想起了若欣,不知她今晚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在别的男人的怀里。

  “也许我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们在一起还没两天就这样,太快了。”林茵继续说道。

  “这么多年了,今晚我们才真正地在一起,而在此之前你从未理过我,怎么能说太快了呢?”听着林茵这样自贬我越发地心疼。

  林茵没有言语,轻轻地抚着我的手背,过了一会说:“其实我骗了你,那天晚上你发给我的短信收到了,后来给我写的信也看了。”“那么迟了给你发那种短信真不应该。”“短信被我老公看到了,我们吵了一架,他不相信我。”“对不起,我后来很后悔,也非常担心这一点。”“所以我就换了电话,不想你再打搅我。”“都怪我酒喝多了,实在太想你。当我再找不到你时,真的是快疯了。”“也许我只是你的一件猎物,你从没有失过手,在我这里碰壁了,所以你的那些感觉其实是不甘愿而不是爱。”“我是真的爱你,不是在猎奇,我可以发誓。”我从未发过誓,但今晚为了让林茵相信我对她的爱竟然什么也不顾了。

  “我可不要你发什么誓,不过有时你挺让我感动的。特别是给我写了那么多信,我以前对你是不是真的有些心狠?”“岂止是心狠,简直是残忍。”“可是今晚你得到了补偿。”“要是能和你一直这样该多好。”“你别贪心不足,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就不会有新鲜感了。过了今晚,我们都把这件事忘了,好好地过各自的日子。”“我做不到,我离不开你。”我有些着急。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机会选择了。”“只要我们愿意总是可能的。”“不可能了,不管怎样,我都会将婚姻进行到底。”说到这里,林茵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的忧伤,像是平静的碧潭中被风吹起一丝的皱纹。

  我很不忍看林茵忧伤的眼神,同时也不忍让自己在这样的时候痛苦,我没有延续这个话题,而是轻轻地吻着林茵的秀发,然后转而向下轻咬林茵的耳垂。林茵闭上了眼,睫毛微微地颤动,发出低低的呻吟,清晰而动人,从我的耳膜一点一点地往里渗透,然后一直向下,让我无可救药地勃起。我继续吮吸着林茵的耳垂,林茵的呻吟声慢慢地大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我,这是我所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空灵得竟似有回音,极具挑逗却一点也不庸俗。我越发地不可遏制,终于两人再一次干柴烈火般地热吻在了一起。而我的手也终于大胆地放在了林茵的胸脯上,放肆地感受着林茵的弹性和柔软。这才是真正的激情,我像被吸入强大的漩涡中,旋转着,翻滚着,如痴如醉,那种磅薄的气势如大江东去,旭日东升,只可能独立于婚外,只有和林茵在一起才有。

  当我们再次分开时,林茵从我怀里挣扎着坐起,满脸通红的整理了一下有些不整的衣裳,轻轻地说了一句:“以后别这样,我受不了。”“别怎样?”“咬我的耳朵。”林茵的声音细如蚊丝。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林茵出神,无比爱惜地捧起她的脸轻吻了一下。这才是最完美的女人,智慧、美丽、高雅却又风情万种。若欣虽然优秀,但她从不会对我说这些,我已记不清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接吻做爱,我只记得被若欣拒绝的感受由开始的义愤填膺到后来竟有些麻木了。我们的婚姻有点类似于无性婚姻,若欣甚至提出要和我义结金兰,夫妻关系发展到这份上也算是创新了。所以我觉得只要林茵愿意,我可以放弃一切。至于若欣,反正我们可以做金兰。

 

 

  120

  天色在漫天的雨雾中透出了一点光亮。我看了看表,快六点了。我和林茵在车上坐了一整晚。这一整夜,林茵大多数时间都躺在我怀里,像一只乖巧的小猫。我很满足,毕竟我和心爱的女人有了可以回想的永生难忘的一夜。这一夜,林茵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仙女,我是在爱一个女人中的女人,她有着醉人的呻吟,我仍在尘世之中,感受着一个无可挑剔的女人带给我的激情和刺激。

  林茵也见到了微亮的天色,坐起来拢了拢头发说道:“回去吧,天快亮了。”“真不想走,我忘不了这一夜。”林茵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说:“昨晚我们都喝醉了,忘了它吧,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否则对谁都不好。”“真的要我忘记吗?”我盯着林茵,林茵很肯定地朝我点了点头。

  我心里一阵酸楚,不再言语,启动了车子,在雾皑沉沉中驶出了这片樟树林。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林茵一直侧着头看着车窗外的雨景。我转头看了她几次,她都没有扭头看我。到了下车时,林茵才转身非常认真地看着我说:“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什么事?”“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不能和任何人谈。”“我答应你。”“能保证吗?”“如果我说出去了,就让我死在你面前。”“你如果说了,我也会死在你面前。”说完,林茵小跑着离去了。

  我的呆呆地看着林茵远去的背影有无限的伤感涌上心头。就在那片小林子时林茵还柔情似水让我觉得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是这一转眼间两人竟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反差之大让我猝不及防。林茵不在身边,睡意和酒意开始无可抵挡地涌了上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我挣扎着把车开回去,人一沾到床上就失去了知觉。

  我睡得非常沉,连梦也没有做一个。我是被若欣摇醒的,问了她时间才九点多,看来若欣早上出来得挺早,估计昨晚并不像我那么疲惫,于是心一宽又睡了过去。一直到了中午,若欣再次摇醒我,我根本无力起床,这才发现昨晚酒醉后身子一直处于高度亢奋和充血状态让我的体力透支很大。我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多才起床,然后自己把快餐放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胡乱吃了几口,这才感觉恢复了一些体力并且有力气来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不知怎的,我一想起昨晚就感觉像是一场梦,因为一整晚我都处于一种意识并不清醒的状态,特别是林茵在晨曦微露之后的表现更让我怀疑是否真的是一场梦。但是这一晚分明又非常深地刻在了我脑袋里,那种感觉是那么美好就像余音绕梁,我甚至到现在还能感觉到林茵唇的丰润。

  若欣在一边一直冷眼旁观我的举动。她见我吃得若有所思一言不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昨晚干坏事了吧?”我很镇定:“凭什么这么说?”“如果没有过度疲劳你会睡到这会?”“那是因为喝醉酒了。”“以前你醉酒也没睡到下午。”“昨晚是有史以来特别醉的一次。”“好自为之吧,你心里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我当然明白。我还没问你昨天都干嘛去了,你倒先下手了。”“我敢发誓你敢么?”“发誓要真有用,这世上要死多少人。誓言是天底下最不可信的东西。”“可你连这最不可信的东西都害怕,只能说明你心里的鬼太多了。”“随你怎么认为,反正我昨晚很干净。”说这话时,我心里确实没有一点不干净的感觉,我觉得和林茵在一起是纯洁的,我爱她,疯狂地爱她,只要是真爱就是干净的。特别是我一直非常坚信地认为如果我们两人的事情真的败露了我敢于直面最严峻的后果。我想这一点对很多偷情者来说是大忌。而我敢做,说明我并不是想寻找刺激,玩一场游戏,我的的确确是在认真地爱一个人,虽然这种爱会有很大的阻力,但正因为困难却更显了它的可贵。

  吃过饭,我躲到书房把手机调到震动状态给林茵发了个短信问她在哪里。我认为通过短信传话可以大致判断出林茵昨晚的真实态度,进而得出我昨晚到底是真突破还是假突破的结论。比如我问林茵在哪里,林茵的回答若是“在家”就显得很生硬,我便要进一步对昨晚的吻打一个问号。林茵若是回答“在家呢”,多一个“呢”字两人之间就亲近了不少,我便可以憧景和林茵的下一个吻。

  我怀着非常忐忑的心情等着林茵的回信。可是林茵一直没有回信过来,我一颗心就像秤杆上的秤砣不断地往尾端拨弄慢慢地坠了下去。我怎么也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变化得这么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有些坐卧不安,很想知道林茵到底怎么了,于是给魏小田发了个短信,让他给我打个电话约我晚上出去吃饭。我这么处心积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能够离家给林茵打个电话了解一些情况,同时把自己放在一个被动者的角色,说明晚上出门是情非得已,免得又要和若欣费太多的口舌。

  我等了一会,魏小田的短信过来,里面写道“操,干嘛请你吃饭。”我回道:“请我吃饭是假,我想出门是真。”魏小田又回道“操,你想出门干嘛要我打电话给你。”我对魏小田恨得牙痒痒,实在是个不可理喻的家伙。我正准备再回短信,这时若欣走了进来,我有些慌乱地把手机放进口袋。

  若欣看出我神色有些不正常,便说:“我一进来你就紧张,还说心里没鬼?”“谁紧张了?你别老像防贼似地防着我。”“做贼心虚,你骗不了我。”“我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把自己说得干净过头了吧?”“清者自清。”若欣嘿嘿冷笑了两声说:“分明是一堆狗屎,却总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好像每天不骂我几句就浑身难受。”“谁让你的屁股总是不干净。”我正准备反唇相讥,这时手机响了起来,魏小田在电话里骂骂咧咧:“你有毛病啊,干嘛要我给你打电话了?”“晚上吃饭?不行,今天太累了,改天吧。”“操,你什么意思?”“不出来就和我断交?没这么严重吧?”“你去死吧。”说完魏小田啪得把电话挂了。

  “行行行,在什么地方?几点?”“好好好。”我一边暗骂着魏小田,一边不得不演着独角戏。

  “晚上又准备去找哪个女人?是不是昨晚疯得还不够?”若欣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是魏小田,非逼着我出去不可。”“我看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吧?”我不得不佩服若欣的聪明,好在一切早在我预料之中:“你也听到了,是魏小田打电话给我的,总不至于他是我肚里的蛔虫吧。”“就算不是蛔虫那也是狼狈为奸。”“你就不能温柔一点?我怎么从来就没从你嘴里听过一句好话呢?”“那也得看是针对什么人?”“你准备对谁温柔?看上了谁早点和我打招呼,别把我蒙在鼓里就行,我不拦你。”说完这句话我就出门了,我很奇怪每次和若欣吵嘴都很理直气壮,我想可能是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若欣疑点甚多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