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不已—唐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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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聚会是在周末的晚上。来了二十几个人,苦了我、魏小田和叶波三个组织者。我们在饭店预订了两桌,同时还找遍了福州众多的KTV,终于找到了一家可以容纳二十多人的大包厢。

  这天晚上,林茵外套一件白色毛衣,下着牛仔裤,扎着两个小辫,看过去就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我看着林茵垂涎欲滴,有时真不明白是做人好还是做动物好。人的痛苦都是因为思想造成的,而动物却靠着本能而欢乐。

  林茵见到这一大帮同学笑得无比开心,和谁都很热乎,甚至还和包括魏小田、叶波在内的一伙男同学打情骂俏,唯独对我这个聚会的始作俑者一直没有正眼瞧上一眼。在分桌吃饭时,我一直眼巴巴地盼着林茵能和我同桌,但林茵明显有意识地坐到了另一桌。看着林茵的这种表现,即便在如此欢闹的场面下,我也不禁悲从中来。我有一种冲动,很想对着林茵连吼几声为什么,我真的很不痛快,弊着一肚子的气和委屈。世间痴情男薄情女的案例并不多,但我想我应该算是其中的一个经典案例了。魏小田和叶波一直看着我偷乐,我很想朝他们的下半身踹上一脚,让他们永远都满怀着失去下半身快乐的痛苦。

  一整场酒大家是开心地大喝,我则是赌气地狂喝,每个同学都满满地敬了一杯过去。敬到林茵时我眼前又浮现出林茵那晚对我的缠绵,她一直不让我多喝,甚至代我喝,再反观今晚的林茵,连与我同桌都不从,人还是那个人,却昨是而今非。我二话不说就把酒直接往肚里倒,我倒想看看林茵到底心痛不痛,会不会触酒伤情。但林茵的反应只是低着头把杯中酒给喝了,仍然没有仔细地瞧我一眼。我借着酒劲多看了林茵一会,林茵却故意扭开头去和别人谈笑,于是我满怀着悲壮接着往下打通关。最后在通关接近结束时,终于不敌酒力,到卫生间里吐了个底朝天。

  吐完后已是满眼血丝而且饱含泪水,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突然觉得自己可怜地就像地摊上的烂青菜,没有人会正眼看上一眼。自怨自怜了一番后,又突然生出了一些狠劲,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林茵,全是你害的!”然后一抹眼睛,昂然走出了卫生间。

  回到包厢坐下,故意不瞧林茵一眼,不过到后来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瞟了瞟林茵,发现林茵和一帮同学聊得很开心,并没有往我这里张望,我彻底地灰心丧气,于是再不看林茵也全然不顾周边像炸开了锅,一人傻坐着任由酒劲在身上蔓延。

  吃过饭,一帮人来到KTV,林茵还是没有顾我的意思,仍然和那些多年未见的同学聊得甚是起劲。我不知道林茵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非常明显地冷落我,就算我们曾有过一点关系,不想再往下发展了,我们也还是一般的同学。既然是一般的同学在这样的同学聚会上就不应该这样对我。

  场面很热闹,歌声此起彼伏,我却一人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上孤独地无以复加。更可气的是那些男同学轮番地请林茵跳舞,包括魏小田和叶波明知我对林茵的感情,也十分不仗义地请林茵跳舞还和林茵一起合唱,我冷眼旁观着,这二人却朝我挤眉弄眼。我觉得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样的聚会不如不聚,快乐的是别人,痛苦的却是自己。并不是我同学感情不深,实在是因为有了林茵让这一切都变了味。

  我很想一走了之,以此对林茵造成一定程度的冲击,但又觉得这种做法对同学们无法交待,只得继续旁观着这混乱的场面。到了后来,饭桌上的酒劲渐消,慢慢地有些清醒过来,好歹有了些斗志,觉得这样像一条割了舌的狗似的躲在一边反而让林茵瞧不起,男人就要有个男人样,哪怕被女人抛弃了非常想扑上去强奸她,但起码在表面上也得装得像个有风度而且有一定硬度的男人。于是我又跳起喝酒打通关,并且开始找些高音部的歌狂吼,而且还要求放些DISCO音乐乱扭了一通,整个人和前面的焉样形成鲜明对比。但即使我变化如此大之后,林茵对我的反应却是一点没有变化。她稳得就像一尊菩萨,而我就像一只上窜下跳的猴子。我被林茵这副冷漠样气得要打摆子却束手无策,于是脱掉外套,卷起毛衣袖子彻底放开喝酒,特别额外地和魏小田叶波连干了几大杯下去,以此做为他们与林茵套近乎的惩罚。但由于我一厢情愿地树敌面过广,甚至有好几个男同学被我暗地里急上了都毫不知情,我终于再一次地把自己放倒了。我在卫生间里险些把苦胆都吐了出来,然后一人趴在包厢的窗台上看着福州城的灯红酒绿,不知怎的,我竟有种想一跃而下的冲动,我想好了我跳下的姿势,一定要让四肢极尽地舒展,就像一只翩翩的大鸟。

  林茵终于走到了我身边,低低地问了一句:“喝多了是吗?”我不敢相信是林茵的声音,怀疑是自己的幻觉,等我转过头来证实的确是林茵之后,千言万语反而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一刻,我只想狠狠地把林茵搂在自己的怀里,用让她窒息的拥抱来表达自己心中的难忍,并且我想让泪水肆意流淌,在林茵面前,我就像一个饱受委屈的小男生。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林茵默默地看了我一会说:“我不值得你这样。你没事就好。”说完,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当林茵转身而去时我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这些天来,林茵总是不停地让我在高潮和低谷间上下运动,我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她真的让我精疲力竭。虽然我知道林茵并不是故意在挑逗我,但她的确客观上把我折腾地够呛。我继续居高临下看着福州的夜景,心想此刻如果我真的跳下,也许林茵才会有些许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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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时,喝倒了好几个,大家按照路线做了分工,分头送那些醉鬼回去。看着那些醉得东倒西歪的同学,我异常地佩服自己的自制力,今晚最痛苦的人是我,吐得最多次最干净的人也是我,但我依然屹立着。如果没有这样的自制力,就冲着林茵这些天这样对我,我非疯了不可。我提出要送林茵回去,我想只有两个人独处,而且在林茵又喝了酒的情况下,我还能有些机会。但我没想到林茵竟然坐上了魏小田的车,把魏小田得意得让我看不到他镜片后的眼睛。

  我眼睁睁地看着魏小田的二手车像发情的公牛一样载着林茵猛地蹿了出去,到我看不见时,我一拳重重打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对林茵的怒气终于如慢火煮了很久的水,到了沸腾的时候。我从未觉得林茵这么可气过,以前林茵对我置若罔闻全然不睬时也没觉得这么可气,但今晚她实在是刺激到我了,我听得到自己心底狼嚎一般的叫声:很好,很好,如此甚好!

  我很恨自己为什么要爱上林茵。我猜不透的女人,我无法把握的女人,今晚酒后独身和魏小田在一起,天晓得今夜会不会如我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夜。想到这我就有些心绞痛,一股深深的醋意冒了上来,以至觉得嘴里发酸。接着我又迁怒到魏小田,贪生怕死、花言巧语、迷恋女色又不仗义的一个家伙,只怕以后沦落到加入黑社会都没人要。我坐上车,狠狠地发动了车子,猛得一踩油门,车子如咆哮的公牛也一下子蹭了出去。

  车子在夜深空旷的街道飞驰。我头乱如麻,满脑子全是林茵和我在那个小树林时的情景,只是时不时地男主角又换成了魏小田。魏小田一脸的淫笑,对着林茵滴了一裤子的口水。我拼命地晃着脑袋不让自己去想这么恶心的场景,但不知怎的我总是摆脱不了魏小田的阴影。于是我把车子掉了个头向那片小树林急奔,我要重回那个让我魂断的地方,静静地思考一些问题。我想就算退一万步林茵和魏小田真要发生些什么也不至于会带魏小田来这片小树林,如果他们真在那个小树林,我一定会加速狠撞魏小田的车屁股不惜与他同归于尽。

  车子拐到了江滨路,我突然觉得呼吸很困难,非常担心会见到魏小田的车子。虽说我觉得一万个不可能,但魏小田实在不是什么好种,如果林茵酒后意志稍微不坚,难保不会在我眼前上演一部恐怖片。车子离小树林越来越近,我有种快要休克的感觉,到了可以看见那片小树林时,我隐约看到了树林中有一块阴影,我的头一晕天眩地转,于是急打方向盘,车子突然失控,我出现了短暂的失忆后便不知发生了些什么。

  等我恢复了意识时,发现车子已经撞在了路边的树干上。车头缩进去了有一半的尺寸,车内的气囊打开了,上面有许多黑色的斑点。我打开车内的灯,发现全是血。于是照了照镜子看见自己眼角竟然被气囊打裂了,眼睛如熊猫一般黑成一片,衣领上也全是血,这让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气囊非但不保护人还能把人打成这样。我摇摇晃晃地从车上走出,在路边坐了下来,让血在脸上慢慢地流又慢慢地凝固,然后我也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树林,但我什么也看不清,视线十分地模糊,我不知道是否眼睛也被打伤了。于是我完全靠着一股信念支撑着自己蹒跚走进了那片小树林,里面什么也没有,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顺着一棵树瘫软了下来,这时才感到全身如虚脱了一般虚弱。

  坐了一会,我才把心思放在被撞毁的公车上。我正处在一个敏感时期,如果今晚不能把这件事处理地神不知鬼不觉一定会影响到我重回投资部。正想着,魏小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刚接起电话,魏小田就在电话的那头淫笑了几声说他成功了。

  我一听魏小田这么一说反倒放下心来。如果魏小田真成功了他就不会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我没有吭声,魏小田继续在电话里口淫,说什么林茵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如此四五次。我问魏小田林茵该不会在他车上练气功吧?魏小田又嘿嘿地笑了两声说他们发生关系了, 是在他们发生关系时林茵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我明知不可能,但对林茵还是忍不住一股怒意又冒了上来,好端端地不坐我的车,宁愿这样让魏小田在背后糟蹋。我懒得和魏小田纠缠,冷冷地对魏小田说我撞车了。魏小田一惊说你别骗我。我说是真的,在江滨路,车子撞到树上,一条命去了半条。魏小田还是不信,说撞了车不可能这么冷静。我说来不来随你,一个男人没点心理素质还能在江湖上混。魏小田将信将疑地说了句那你等我,我就过来。

  我又回到车边等着魏小田。我决定让魏小田帮我处理善后事宜,我撞到树上他脱不了干系,所以他有义务帮我擦屁股。然后我躲在家中养伤,对外谎称生病,这样一切就可以不留痕迹。等了的近半个小时,终于看见魏小田的车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魏小田见到我哆嗦了一下说:“这么惨?”我瞟了他一眼问:“很惨么?”魏小田点了点头很肯定地说:“看起来是挺惨的。好好地有家不回钻到江滨路来干嘛,不至于林茵把你气成这样?”“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林茵。车子你帮我处理了,行驶证和保险在车上,驾驶证用你自己的,你的车给我。”魏小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还敢开?”“少罗嗦,如果不是你们这群猪坏我的好事,我能把车子开到树上?”“其实我们和她也没什么,不过她一晚不理你倒是真的。我看她对你根本就没意思,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懂个屁,总之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她。”说完我抢过魏小田手中的车钥匙,上了车扬长而去。魏小田在车后大喊:“要不要我陪你上医院?”我没有理会,我把烂摊子甩给魏小田有种快意,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报了魏小田送林茵回去的仇。

  回到家已是一点多了,若欣还躺在床上看影碟,见我一脸是血地进来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问我:“撞车了?”我点了点头。若欣一把捧着我的脸看了个仔仔细细,说了句:“还好,就是眼角裂了。我先帮你洗洗吧。”若欣就这么简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十分感动。我对若欣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感动过了,但今晚回想起林茵的冷酷以及自己最失意的时候是若欣在自己的身边,没有丝毫的埋怨眼里尽是关切让我觉得还是老婆好并且有了些歉意。

  若欣捧了盆热水给我擦脸。她擦得十分得小心,生怕弄疼了我。等到她擦完,一盆的水已经变红了。若欣换了盆水,又把我的脸清理了一遍。然后建议我上医院去看看。我照了照镜子,见眼角的裂口并不是太大,说先贴创口贴吧,应该不碍事。然后我换下衣服洗了个澡,等我从卫生间出来时,若欣已经弄了些冰块拿小纱布包了让我放在黑眼圈上敷着。

  当我全身放松地躺在床上闭着眼两小团的冰块压着眼帘时,我有种温暖冒出上来,我心说:“林茵,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欣躺在我身边这时才说了一句:“和你说过多少次,晚上出去喝酒别开车,你总是不听。上次摩托车摔得还不怕,车子怎样了,在哪里碰的?”“回去送魏小田时碰的,撞在了树上,车子扔给魏小田去处理了。”“魏小田没事?”“他坐在后排,运气好没事。”若欣不再言语。我突然有种想和若欣做爱的冲动,以做为若欣对我这么好态度的报答。于是拿掉冰块,一把搂过若欣,但若欣却没领我的情推开了我,说都这样了还不安分。被若欣这么一说我的热情立马又消了下去,悻悻地继续敷我的冰块。若欣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候扫我的兴,虽说她有不少优点,但不解风情却是个让我耿耿于怀的事情。由此我又想到了林茵,即便林茵事后对我的态度几乎结冰,但她在我怀里时一点也没让我扫兴。其实女人的风情是留住男人的最好手段,风情是一种软绵绵的东西,可以让男人欲罢不能,可惜若欣没有意识到这点,总以为结了婚就是自己人了,不需要这样地软绵绵了,所以她有时表现地就像根木头,而木头是没有粘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