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
   —古龙
第二十一章、尔奸我诈

小鱼儿中了黄牛、白羊在酒中放的迷药,身子无法动弹,只得叹口气,苦笑道“看来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这条笨牛居然也有一肚子鬼主意,我可真做梦也未想到。,白羊咯咯笑道“江湖中上过他当的人,真是数也数不清了,你这小杂种又不是头一个.你叹的什么鸟气。”
小鱼儿道“但你又怎知我……”
黄牛道:“你和‘狂狮’铁战的女儿走在一起,自然和‘十大恶人’有关系,我随意说了‘十大恶人’中一个名字,你果然打蛇随棍上,自已往坑里跳。”
小鱼儿苦笑道“这才叫歪打正着,算你走运就是。”
黄牛道:“我知道你一瞧我两人如此容易上当,必定不会轻易放过的,必定要叫咱们跟着你做牛做马,你这小鬼若是良心好些,咱们反倒要想别的法子了。”
小鱼儿叹道“我正也有些奇怪,‘十二星相’是出名的坏蛋,怎会突然变得如此老实听话…。唉!不想我竟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黄牛大笑道“你这小鬼自以为已经很聪明了,是么?告诉你,你若想在江湖中混,你还差得远呢”
白羊道:“咱们‘十二星相’是何等人物,若不是骗着你玩,又怎会对你这样,哼就算李大嘴自己来了,咱们也不过只是拿他当做个屁。”
黄牛道:“咱们本想等你找着那藏宝之地后再拿你开刀,哪知你这小鬼果然滑溜,咱们竟看不住你,所以只好请你喝两杯迷魂汤了。”
白羊道“反正咱们此刻已知道那藏宝必定就在峨嵋山,还离已不远了,也不怕你这小鬼再玩花样。”
黄牛狞笑道:“你若是好生说出那藏宝之地,说不定大爷一开恩或许饶了你你不是个笨人,想必不会自找麻顿,冤枉多受些活罪。”
小鱼儿眼睁睁瞧着他们,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居然开心得狠,得意得很,白羊大怒道: “小杂种,你只道咱们没有叫你说实话的本事么”
小鱼儿笑道“老杂种,你只道我真的上了你们的当么?”
黄牛笑道“你还有什么鬼主意,说吧。”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我说是愿意说的,只怕你们还未听完,就呜呼哀哉了。”
黄牛还是笑嘻嘻道:“真的么?”
小鱼儿也笑嘻嘻道“假的,那包牛肉里没有毒药,一点毒药也没有。”
他话未说完,黄牛白羊已再也笑不出来白羊一把拉住他衣襟,变色道:“小杂种,你说什么?’小鱼儿笑道,“我说我是个呆子.虽然明天就要去寻宝了,虽然不能让你们跟着,但我还是舍不得毒死你们,所以没有在牛蹄筋里下毒。”
他越说没有,白羊面色越是害伯,颤声道:“你。…你。…’快将解药拿来!”
小鱼儿笑道“是是是,我应当将解药拿给伤们,然后等你们来害我…“哈哈,莫要忘了,你们要我寻宝,不敢毒我,但我可没有要你们寻宝,难道也不敢毒死你们,哈哈,莫忘了迷药是会醒的,毒药却要人的命。”
黄牛居然又笑了,笑嘻嘻拉开白羊的手道“是是是,咽们是呆子,什么都不懂你说咱们中了毒,咱们就真的以为自已中了毒了。”
小鱼儿笑道:“当然当然,伤们千万莫要相信,现在你们若是摸一摸第五根肋骨下的 ‘乳根穴’旁边,那里保险一点毛病都没有,你们也不必摸吧。”
他“不必摸”叁个宇还未说完,黄牛白羊两个人的手已不由自主往第五根肋骨下“乳根穴”旁摸了过去。
两人不摸还罢,一摸之下脸色登时变得比墙还白,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再也动弹不得。
小鱼儿笑道“没关系,那里虽有些发麻,但两叁盏茶工夫里你们还是死不了的,你们还来得及先杀了我。”
他虽然叫他们杀他,但此刻就算再借给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手,小鱼儿死了,谁给他们解药白羊道“你‘…你究竟是怎么样?”
小鱼儿笑道:我若是你们,此刻就该乖乖地先将我老人家中的迷药解了,再拍拍我老人家的马屁,让我老人家出出气,然后再发下个金誓,从此永远听我老人家的话,绝不敢丝毫违背黄牛嘎声道:“我若解你的迷药,你不解咱们的毒又如何?”
小鱼儿道:“是是是,你不解我中的迷药,我反会替你们解毒了。”
白羊黄牛对望一眼,突然向小鱼儿走过去。
小鱼儿悠悠道:“世上有些毒药,是没有现成的药可解的,而且,除了下毒的人之外,谁也不知道那毒性究竟如何,但你们若是不信,不妨试试也可以。”
黄牛白羊停住了脚,再也不敢走一步,叫他们拿别的来试都可以,叫他们拿自己性命来试,他们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两人心中同时忖道“咱们发过誓,服下解药后,难道就不能宰了他么,发誓在咱们说来,岂非比吃白菜还容易。”
两人再不说话,一齐跪了下去,发了个又重又毒的誓,恭恭敬敬,将解药喂入了小鱼儿的嘴里。
别的事都可以等,要命的事是等不得的过了半晌,小鱼儿果然已能站起,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笑道:”十二星相’的解药果然都灵得很。”
黄牛干笑道“你老人家的解药想必更灵。’小鱼儿道:“什么解药?”
白羊黄牛好像被人在肚子上踢了一脚,失声道:“你…”你小鱼儿大笑道“莫要着急,我是骗着你们玩的。”
他笑嘻嘻自怀中摸出个小瓶子.道:“解药其实在我身上,你们方才为什么不来搜搜…。唉,人有时的确不该太相信别人的话。”
白羊黄牛又气又恨,恨不得一手把这小鬼捏死,但还是救命要紧,黄牛先抢过解药,一下子就倒进嘴一大半。
白羊变色道:“你…。你为何服这许多?”
黄牛笑嘻嘻道:“我块头大些,理当多吃些。
白羊狠狠夺过瓶子,将瓶里的药全吃了下去,然后两人瞧着小鱼儿,心里却在想小杂种,瞧你再往哪里跑。
小鱼儿也瞧着他们,道“再摸摸那里还疼不疼”
两人一摸,果然不疼了。
白羊笑道“这毒药解得好快!”
黄牛狞笑道“现在你……’“往哪里跑”四个字还未说出,小鱼儿突又大笑起来,道 “方才我叫你们摸时,那里正是你们气血交流处,纵然轻轻一触,也会又麻又疼现在气血已流过那里,自然不疼了”
这下子两人又被气得目瞪口呆,肚子都快被气破了。
白羊嘶声道“小杂种,原来你在骗人。”
小鱼儿笑嘻嘻道“不错,我正在骗你这老杂种,你们也不想想,牛肉又不是我煮的,我怎么下毒?何况,我若真下了毒,为何不将你们毒死”
黄牛突也大笑道“算你聪明,但咱们可也不是呆子,告诉你,那迷药虽解,但半个时辰内,你还是无法动用真气,我举手便可取你性命。”
小鱼儿道“哦,真的么?”
黄牛狞笑道“假的,我怎舍得宰了你,我只不过要割下你一只耳朵,半个鼻子,砍断你一只手,一条腿。”
小鱼儿道:“哎呀,我好怕呀!”
黄牛道:“你不必害怕,我不是李大嘴,不会吃你的,我只不过要把你的肉拿去喂狗。”口中说话,一步步向小鱼儿走了过小鱼儿瞧也不瞧他,口中低低念道:“一、二、叁、四、五、六、七.”
他念到“七”字,黄牛巨灵般的手掌已直劈过来,小鱼儿还是动也不动,根本不睬他。黄牛一掌劈出,也不知怎地,身子竟突然摇了起来,面色也变了,突然一个倒裁葱,直挺挺倒了下去。只见他眼睛发直,口吐白沫宛如中了邪─般。
白羊大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鱼儿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牛肉里虽无毒但那解药里却是有毒的,他抢着要多吃些。自然就先例下去。”
白羊怒吼一声,飞扑而起,但身子方自扑到空中,就像是根木头似的掉了下去,脑袋立刻肿起了一块。
小鱼儿拍掌笑道:“这下子可变成独角山羊……”
笑声未了突然窗外一人叹道“活了这么大年纪,却被个小
孩子玩弄于掌股之上,你们这一条羊、一条牛以后还能再见人么?”
小鱼儿惊道“什么人?”
只见窗子开了一线,一个人蛇一般自窗缝里滑了进来,全身碧油油的又腻又滑,赫然正是那碧蛇神君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笑道“好久不见呀,你好吗?坐下来喝杯酒吧。”
碧蛇神君阴恻恻笑道:“告诉你,他们在酒中所下的迷药,乃是我独门炼制,这迷药的药性.天下再无一人比我清楚,你纵然想拿话来拖延时间,也是无用的,我就算再让你说一百句话,你还是休想动用真气。”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我今天总是劫数难逃,是倒霉定了?”
碧蛇神君道“正是”
只听白羊黄牛两人同时哼起来,他两人眼睛还瞧得见,怎奈全身肉都硬了,四肢既不能动想张嘴说话都不行,这迷药可要比碧蛇神君炼制的厉害十倍,碧蛇神君瞧了一眼,也不禁微微变色道“半人半鬼的‘僵尸散”
小鱼儿笑道:“算你还有些眼力,这两位仁兄吃得还生怕不够多半个时辰中,只怕就要变成僵尸,虽然死不了,但以后也只能跳着走路了……哈呛,一只羊一只牛满街乱跳,想必好看得很。”
黄牛白羊听了这话,头上已往外直冒冷汗,哼的声音更大,碧蛇神君转首瞧了他们一眼,道“两位仁兄可是要小弟先救你们。”
黄中白羊拼命点头,头也不过只是微微动了动。
碧蛇神君阴恻恻笑道“一份藏宝,叁个人分不嫌太少了么,何况两位本说好这一路上要给小弟留下标记,但标记又在哪里?
若非小弟早巳知道两位的为人,早巳令人混在那些‘孝子贤孙’中跟来,此刻又怎找得到两位?”
黄牛白羊额上的冷汗已比黄豆还大,目中已露出惊恐之色,碧蛇神君目光闪动,纵声长笑道“两位就喜欢装神弄鬼,如今真的变作僵尸,岂非更是有趣”突然顿住笑声,向小鱼儿走了过来小鱼儿笑道:“你若要点我穴道,下手可要轻些,我现在既不能运气相抗,你若一指将我点死,可就没戏唱了。”
碧蛇神君狞笑道:那么,我不点伤穴道就是,我只叫‘碧丝’轻轻咬你一口,你非但不会觉得痛,还会觉得痒痒的,酸酸的,那滋味可比抱着女人还舒服。”语声中,只见一条碧光闪闪的小蛇,自他衣袖中滑了出来,蛇身虽只有蚯蚓般大小,但红信闪缩,滑行如风,却足以慑人魂魄!
小鱼儿纵是胆大,此刻面色也不禁变了。
那碧蛇神君衣袖中竟似有个蛇窟,瞬息之间,便有十几条细如蚯蚓、长如筷子的碧丝蛇,接连滑了出来,有的滑上小鱼儿的脸,有的滑上他的脖子,有的滑进他靴子里,还有的竟滑入他衣襟十几条又冷、又滑、又腻的小蛇在自已肉上乱爬,那滋味可真不是人受的。
小鱼儿全身都麻了,纵有力气,也不敢动一动。
碧蛇神君伸出拇、中两指,道“我手指只要轻轻一弹,你便立刻跌入温柔乡里,嘿嘿,十几个女人一齐抱着你,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除了你别人也无福消受。”
小鱼儿叹道“抱女人若是这样的滋昧,就难怪聪明人都要去当和尚了。”
碧蛇神君狞笑道:“你此刻还未尝着,怎知…。”
小鱼儿大叫道“拜托拜托,这滋味我也无福消受。”
碧蛇神君道“依可是告饶了?”
小鱼儿苦笑道“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就是。”
碧蛇神君目光闪动欢喜得连声音都哑了,道:“那藏宝之地可是真的就在这峨嵋山上?”
小鱼儿道“半点也不假。”
碧蛇神君咽了口口水,道:“如此说来,今夜我便可瞧见那批宝藏了。”
小鱼几道“你不但可以瞧见,还可以带走。”
碧蛇神君一跃而起,道“既是如此,走吧。”
小鱼儿道“走?…。这……这些蛇?“…”
碧蛇神君大笑道“我肯让这些蛇美人抱住你,你真是天大的福气。”
小鱼儿苦着脸道:“但有这些小美人抱住我.我哪里还有走路的力气?”
碧蛇神君道:“我自知看不住你,只有请她们代劳,只要你乖乖的,她们也必定温柔得很,但你的手若是乱动,她们的樱桃小
口只要轻轻咬上你一口,嘿嘿,哈哈“…突又大笑起来,笑得也不知有多么难听。
小鱼儿只有乖乖地站起来就走,非但不敢乱动,简直连咳嗽也不敢咳嗽一声,他平生也没有如此听话过。
走出门,还可以听见黄牛白羊两人在地上哼哼,那声音像是哀呼、求饶,又像是在咒骂,纵是铁石人听了,也难免要动心。怎奈碧蛇神君的心竟比铁还硬,根本像是没有听见,小鱼儿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别人。
对面一个店伙走过来,躬身笑道:“少爷你……”
话未说完,瞧见小鱼儿的脸,大叫一声,顿时被骇得晕了过去,就像是瞧见活鬼似的。
小鱼儿苦笑道“我现在模样想必好看得很,耳朵上接着两条蛇,脖子里绕着两条蛇,手腕上盘着两条蛇,还有条蛇塞在鼻孔里,耳环、项链、手镯,都全了,他日若有机会,我倒要将这副首饰送给慕容九妹。”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碧蛇神君也不理他。
小鱼儿又道“其实那幅藏宝图画得并不十分详细,我花了整整两个晚上,才算将地方摸清,不想却被你捡了便宜。”
碧蛇神君道,“那入口是在前山?还是后山?”
小鱼儿道“后山”。。”
话未说完,已有一块黑布蒙住了他的头。
碧蛇神君冷冷道“从这里到后山,用不着你领路,你若聪明,就乖乖的跟我走,若想故意招摇过市,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心思就白费了。”
小鱼儿暗中叹了口气,口中却笑道:“我为何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世上我只有仇人哪有朋友?”
碧蛇神君叱道:“闭嘴”
小鱼几叹道“连话都不能说么?…。”他就像是个瞎子似的,被人牵着走此刻又变成了个哑巴。
碧蛇神君走得快,他只有走快,碧蛇神君走得馒,他也只有走慢,至于已走过什么地方,他全不知道。
走了顿饭工夫,人声渐寂,风渐凉,小鱼儿的手突然被人一拉,像是被拉入一个草堆树丛里。
小鱼儿心念一转,暗道:“这□莫非瞧见了什么他害怕的人碧蛇神君摸在他耳旁沉声道 “一出声就要你的命”
这句话才说完,约摸六七丈外已有个语声响起“铁心兰这丫头怎地到了这里就突然不见了”
娇脆的语声,每说一个字,小鱼儿的心就跳一下──这竟是小仙女的声音,她怎会也到了这里?
接着,就听到另一人道:“只怕她已发觉了我们。”
这语声冷漠优美,竟是慕容九妹的。
小鱼儿的心立刻像是打鼓般跳了起来,平时他若知道这两人就在附近,逃得生怕不够快。
但此刻,他却只希望这两人快些走过来,越快越好,他忽然发现这两人虽是他的仇人,却也可算是他的亲人。
只听小仙女道:“咱们一路跟着她,她半点也没发觉,到了此地又怎会突然发觉?瞧她那副痴痴迷迷的模样,心里只有那小
鬼,眼里也只知去找小鬼,就算有一队人跟在她后面,她也不会发觉的。”
慕容九妹淡谈道“既是如此,你还怕找不着她?”
小仙女道“我只怕…”只怕……”
慕容九妹冷笑道“你只怕找不着那小鬼.是么?”
小仙女道“对了,我真怕找不着那小鬼─…真怕不能将他的心挖出来,瞧瞧那究竟是什么颜色?”
慕容九妹道“不用瞧你也该细道…。黑的…”
语声非但没有走近,反面渐渐远了。
小鱼儿真恨不得大声叫她们回来,但他也知道自己只要一出声,那些蛇美人的“樱桃小嘴”就要一齐咬下来,他可吃不消。
他只有忍着,只要留着命在,什么事总有法子的。
听了她们的话,他已猜出慕容九妹与小仙女必定是先故意将铁心兰放了,然后再一路悄悄跟踪而来。
这是个又简单、又古老的计谋,而这种计谋却偏偏最容易令人上当,但铁心兰,她此刻又到哪里去了?铁心兰到这里自然不是为了那宝藏,她只不过要在这里等小鱼儿,她知道宝藏就在峨嵋山也知道小鱼儿必定会来的,但慕容九妹亲手将小鱼儿关人石牢,自然认为小鱼儿绝对来不了,那么,她为何要来这里?难道这冷漠无情的女人,对这宝藏也有贪念不成?
小鱼儿眼珠直转,怎奈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猜不出,只觉碧蛇神君又凑了过来,小鱼儿眼前一亮,黑布已被掀了起来,虽然是深夜,但这一夜的星光夜色有似分外明亮,分外可爱。
小鱼儿不觉也长长松了口气,道:“我现在才知道,做瞎子的滋昧可真不好受。”

第二十二章、阴错阳差

峨媚山山势险峻,正是“高出五岳,秀甲九洲”,尤其是后山,抬头望去,只觉万丈危崖似将临压而下,令人神魄惧为之飞越。
这里正是峨嵋山景最最荒凉的一环,上山不久,但有浓浓的烟霞自脚底生出,到了半山,人已在云雾里。
小鱼儿虽想展开身法,将碧蛇神君摆脱,但有十几条蛇盘在身上,又有谁能走得快,一个时辰后,两人都已在喘气了。
碧蛇神君喘着气道“到了没有?”
小鱼儿道“你还嫌慢么,若是没有我带路,就算你知道这地方,找上七天七夜,也休想找得到。”
碧蛇神君突然笑道“你实在是个很能干的孩子,实在比我能干得多。”
小鱼儿笑道“这就对了,在没有寻得那宝藏之前,你还是拍拍我马屁的好,等找到宝藏之后,你再将我千刀万剐也不迟。”
碧蛇神君柔声道:“你放心,等找到了宝藏,我更不会杀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待你,你 “。。”突然大吼道:“小鬼,出来…。出来……”
原来他说的正得意,小鱼儿竟已不见了。
刹那间碧蛇神君已满头冷汗,大吼道“你若再不出来,我只一声尖哨,你就得死无论你逃到哪里,也是没有用的”
夜雾深沉,小鱼儿连影子都瞧不见。
碧蛇神君急得跳脚,又道:“我那碧丝蛇又叫‘附骨之蛆’,着无我的号令,一辈子都要缠着你,直到你死为止,你仔细想想,这样做划得来么”
突听身旁“噗嗤”一笑,道“我就在这里,你着急什么?”
碧蛇神君瞧了半天,才瞧清那里竟有个洞穴,山藤一条条垂下来,就像是一层层子似的。
小鱼儿不知何时已钻入洞里,又笑道,进来吧,这里就是那宝藏的入口。”
碧蛇神君本来满腹怒气,听见这话,火气全没有了,俯身钻了进去,但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他竟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叹道:“也真亏那燕南天找得到这种地方……”
小鱼儿道“若不是这种地方,那宝藏还会等着你来拿么?”
碧蛇神君展颜笑道“不错,如此幽秘之地,除了有燕南天自己画的地图之外,只怕真的连鬼都找不到……燕南天呀燕南天,你花费这许多心血,寻得如此幽秘之地,却不知到头来宝藏还要落在别人手中的”此地既是如此幽秘,那宝藏之珍贵自也可想而知,碧蛇神君想到这里,不禁更是得意,连冷都不觉冷了。
洞穴内伸手不见五指,碧蛇神君燃起了个小小的火折子,火折虽小,光度却甚强,他开怀笑道“你瞧我这火折怎样老实告诉你,为了此行,我已准备许久了,这火折乃是花了叁百两银子向那‘老火鸦’买的,就是燃上个一天一夜,也不会熄灭……”话还未说完,火拆子已突然灭了。
小鱼儿笑道“哦,这火折子原来不会灭的。”
碧蛇神君恨声道:“好个‘老火鸦’,连我的银子也敢骗。”
小鱼儿道“这也不能怪他,只怕是你牛吹得太大,连火折子都被你吹灭……”脚下突然踩着样东西,身子踉跄冲向前,碧蛇神君也惊呼了一声,接着,火折又亮起,但火折亮后,两人惊呼之声却更响,眼睛也发了直
洞中地下,竟卧着叁具死尸这叁具死尸衣衫华丽手里握着的剑青光闪动,竟似名器,但叁人尸身蜷曲,死得却极惨伸手一探,叁人手足虽已冷,但尸身还是软绵绵的,显见他们死时距离此刻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碧蛇神君再扳过他们的脸瞧了瞧,他的脸立刻也变得和这叁个死人差不了多少.拿着火折子的手也发起抖来。
小鱼儿忍不住问道“你认得他们?”
碧蛇神君道“金“…金陵叁纫,其利断金!”
小鱼儿耸了耸肩,展颜道:“反正这叁人已经死了,咱们何必再去多想。”
碧蛇神君怒道“他们虽死了,但杀死他们的人却必定还在洞里这人能在刹那间将‘金陵叁剑’一齐杀死,岂非更是怕人”
小鱼儿道:“奇怪,他会是谁呢?他怎会知道这秘密?”
碧蛇神君咬牙道:“你难道不知道?这难道不是你告诉他的?
燕南天苦心藏宝,地图自然只画了一张,这唯一的一张就在你手里,除了你“…“语声未了,手里的火折子突然又灭了。
碧蛇神君这次自然已知道暗中有人做了手脚,倒退叁步,紧贴着冰冷的石壁。
黑暗中一人缓缓道“你猜得不错,杀死‘金陵叁剑’的人确还在洞里.那人就是我”这话声平和缓慢听来完全没有什么奇突之处但也就因为这语声太过平凡,在这阴森诡秘的洞中听来,反而更是可怕。
碧蛇神君这样的角色,竟也不觉打了个寒噤,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语声道“你可想瞧瞧我是什么人?”
碧蛇神君咬一咬牙,又将火折亮起。
火光闪动间,只见一个灰衣人缓缓自洞里走了出来,脸上也是灰蒙蒙一片,瞧不见鼻子眼睛,什么都瞧不见,他整张脸就像是个发白的柠檬,那真的要比世上所有丑怪的脸都要可怕十倍。
小鱼儿虽然知道此人面上必定蒙着面具,心里还是忍不住
直冒寒气,他蒙着鼻子嘴巴倒也罢了,却为何连眼睛也一齐蒙住?眼睛蒙住了,为何还能在这里行动自如?做瞎子的滋味小鱼儿方才尝过了的。
只见碧蛇神君额角之上又在往外冒汗,道“你……你是灰蝙蝠?”
灰衣人淡淡笑道“你瞧清楚了么?”
碧蛇神君道“那猫头鹰莫非也……,一句话未说完,身子突然定住.整个人都像变成个石像,高举着火把的石像,只有一粒粒汗珠自那发青的脸上流下,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小鱼儿慌忙接过火把,已瞧见一人自他身后走了出来,这人看来也没有什么奇怪,只是眼睛大得怕人,亮得怕人。
灰衣人微微笑道“灰蝙蝠既然在此,猫头鹰自也不会远的,以后你和前面的人说话时,切记莫忘了留意身后。”
那双猫头鹰一般的眼睛,瞪着小鱼儿,咯咯笑道“我真想问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不说话倒也没什么,这一说话,果然名符其实,正如枭鸟夜啼。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猫头鹰一征道“我告诉你的?”
小鱼儿道“燕南天的藏宝秘图只有一张,不是你告诉我们的,我们怎会找到这里你还要我们帮你的忙,将灰蝙蝠害死,让你一人独吞宝藏,你为何又食言背信?难道你又约了些别的帮手不成?”
他瞪着眼睛,叉着腰说的当真是活灵活现。
那猫头鹰脸都气得变了颜色,怒叱道“你小小的年纪,便学会血口喷人,长大了岂非比你师父们还要恶毒!”
小鱼儿道“对了,你赶紧杀了我吧,杀了我也好灭口”
猫头鹰喝道:“某家正要杀了你为世人除害!”喝声中双掌齐出,十指有如鹰爪,直取小鱼儿胸膛咽喉小鱼儿动也不敢动他实在有点怕那些蛇美人的“樱桃小
口”,眼见这一双鹰爪抓来突然人影一闪,那灰蝙蝠已挡在他面前,道“对小孩何苦下毒手?”
猫头鹰硬生生收回掌势,变色道“你为何阻止我出手?莫非你真相信了这小鬼的话?”
灰蝙蝠淡淡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藏宝图明明只有一张,明明只有你我两人知道,这些人却又怎会来的?”
猫头鹰嘶声道:“我与你相交二十中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灰蝙蝠道“瞎子时常受人欺负,疑心病自也难免重些。”
猫头鹰跺脚道:“好!想来必是你想独吞宝藏,所以借着这题目,要向我出手,我早己听说瞎子最是难缠,只恨我不听人言,你语声未了,灰蝙蝠已挥掌灭去了火光。
小鱼儿赶紧退后叁步,只听猫头鹰一声惊呼,道:“好好,你真下毒手”
接着便是一连串掌风拳击。
小鱼儿暗道:“猫头鹰蚜猫头鹰你还活得了吗?”
他算准灰蝙蝠既是瞎子,在黑暗中必定有独特的功夫,猫头鹰纵能在暗中视物,出手时也要先吃个大亏。
只听“喀嚓,喀嚓”几声骨节折断声,猫头鹰惨呼道“你……你总有一日要后悔的!…”
说到最后一字,又是一声闯哼,便再无声息。
然后,灰蝙蝠平和的语声又自响起,一字字道“小娃儿你在哪里?”
小鱼儿屏住呼吸,更不敢动了,他知道灰蝙蝠杀了猫头鹰与碧蛇神君后,第二个目标便要轮到自已。
灰蝙蝠的呼吸也渐渐平静,柔声道:“小弟弟你为何不说话呀?你揭破了他的奸阴,我正要谢谢你。”
语声中,他脚步竟已向小鱼儿站着的方向移动过来,瞎子总有一种异于常人的触觉,小鱼儿纵然屏佐呼吸,但在这阴森的洞穴中他身上因紧张而散发的热气,已足够将灰蝙蝠引了过来。
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小鱼儿满头大汗滚滚而下,靠着石壁的衣衫,也已完全湿透灰蝙蝠柔声道“原来你在这里,你怎么不赶紧跑呀?”
小鱼儿紧紧咬着嘴唇,汗珠自沿着他鼻梁流下,他脸上痒得要命,但他连抓也不敢抓,他一生都没有如此害怕过。
只觉灰蝙蝠的手掌已渐渐向他伸了过来,小鱼儿全身的肌
肉都绷紧了,却仍然动也不动。
突然一声惊呼,衣袂带风“呼”的一声后退数步,颤声道:“你。…你颈子上……”
原来他手指方自点向小鱼儿的咽喉,缠在小鱼儿头上的毒蛇就给了他一口,别人虽瞧见小鱼儿身上的毒蛇怎奈灰蝙蝠究
竟是个瞎子,又怎会料得到有此一着小鱼儿笑道“如今你可尝着我护身蛇神的滋味了么?哈哈!
就凭你这瞎子也想杀我,哪有如此容易”
灰蝙蝠嘶声道“蛇…”毒蛇……”
呼声中发狂般冲了出去,但脚步声还未走出十步,便又听得“砰”的一声,他人己跌倒。小鱼儿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对头已死,惊的却是这“碧蛇神君”所养的毒蛇实在厉害!
他长长吐了口气,喃喃道“唉!本来只要害我的毒蛇,此刻反救了我命,天下的事,有些当真奇怪得令人再也想不到。”
他身子软软的,像是已虚脱,要知他方才实是生死一发,他实在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来和灰蝙蝠打赌除了小鱼儿这样的人外,又有谁会有如此赌法!
他摸索着去找碧蛇神君的火折子,但手又不敢乱动,这些“蛇美人”的厉害,他已见识过。他不由得轻轻叹息着道“附骨之蛆,若是弄不掉它们,真不如死了算了!”
突然问,远处火光闪动,一条锦衣虬髯大汉,高举火把,昂然而入,虽然走在这种阴湿的洞穴,气概仍然不可一世。
小鱼儿自然又吃了一惊,他见了小鱼儿,又见到这满地尸身,面色更是大变,后退叁步,举掌护胸,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道:“你是什么人?”
那锦衣大汉厉声道:“你连某家都不认得,还能在江湖中走动么”
小鱼儿笑道:“如此说来,你倒像是有些名气!”
锦衣大汉喝道:“某家便是西河十七家镖局的联盟总镖头,‘气拔山河铜拳铁掌震中洲’赵全海,这名字你想必定是听过。”
小鱼儿微微笑道:“这名字倒长得很,听来倒也威风,但你不知本座是谁?”
锦衣大汉赵全海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小鱼儿也冷笑道:“本座便是‘万蛇之圣,万剑之尊,万王之王,打遍叁山五岳,南七北六十叁省无敌手,惊天动地玉王子’你可听过这名字?”
他一口气说出这一长串名字,赵全海倒真被唬得怔住了,道,“某家从未听过江湖中有这号人物!”
小鱼儿道:“你从未听过,回去问问你师父他想必是知道的,江湖中老一辈的人物,见到我谁敢不低头!”
赵全海怒道:‘凭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敢如此胡言乱语。某家儿子都比你大得多。”
小鱼儿道:“你可知武功修练至登峰造极,便可返老还童。”
赵全海又怔了怔,凝目瞧着他,显见已是半信半疑。
小鱼儿道:“今日我杀的人已够多了,再也懒得出手,念在你看来还是条汉子,你快快走吧,本座饶了你。”
赵全海怒喝道:“就凭你也想将某家吓走?”
小鱼儿冷笑道:“你且瞧瞧地上死的是些什么人物?”
赵全海俯首望去,变色道:“金陵叁剑?……灰蝙蝠、猫头鹰?
还有一个。….”
小鱼儿道:“十二星相’中的碧蛇神君你不认得?”
赵全海倒抽一口凉气道:“他……他们难道都死在你手上?”
小鱼儿淡谈道:“那也算不得什么?我只问你武功比起这些人如何?”
赵全海怔了半晌,挺胸道:“在下费了千辛万苦,方到此间,前辈若要在下这样走了,在下实是心有不甘。”他虽还不走,但不知不觉间已改了称呼。
小鱼儿微微笑道:“你要怎样?”
赵全海道:“只要让在下见识见识前辈的武功,在下拍手就走,绝无留恋。”他生相虽然鲁莽,行事倒也精细,显见成名并非幸致。
小鱼儿神色不动道:“你想见证见证本座武功?那也容易,只要你能将我身上的这些毒蛇全都弄死,而不损及本座毫发,本座就将宝藏让给你也无妨。”
赵全海目光闪动,道:“真的?”
小鱼儿道:“前辈对晚辈焉有戏言?”
赵全海大步迈过去,目光眨也不眨地凝注着那些蛇头,小鱼儿心里暗暗欢喜,只望他手下真有两下子。
哪知就在这时,突听一连串刀剑相击声自前面传了过来,别人刀剑相击,每一声之间总有间隔,但此刻这刀剑相击声,却又紧又密,前一声和后一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数十声刀剑相击,听来竟如一声。
赵全海霍然回首,变色道:“又是什么人来了!好快的剑!”
小鱼儿眨着眼睛道:“莫要怕,只要你站在本座身旁,谁也伤不了你。”
赵全海瞧了他几眼,再瞧瞧缠在他耳鼻之间的毒蛇,这种诡异的模样,不由他不信面前的这人实是前辈异士。他瞧了几眼,终于抱拳道:“多谢!”
那剑击之声来得好快,方才还在洞口,此刻已到了近前,一个阴沉冷漠的语声冷笑道: “雪花刀,你真要和我拼命么”
另一人道:“久闻你剑法之快,关外无双,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今日既然又不知怎会被你知道这藏宝之地,看来你我更只有分个生死强弱了!”
这语声又尖又细,竟似女子的声音。
小鱼儿忍不住问道:“这雪花刀是女的?”
赵全海叹了口气,道:“她就是昔日江湖中闻名丧胆的‘叁罗刹’之一;刀法实已出神入化,就连历史悠久的叁虎断门刀彭家子弟,都败在她手下。”
小鱼儿道:“另一人又是谁?”
赵全海道:“听雪花刀所说的话,这人想来必是‘长白剑派’中巨子,‘关外神龙剑’ 冯天雨,此人刨法之快,委实可称是关外无双!”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本座究竟老了,后辈的成名人物本座多已不知道了。”
赵全海双眉深皱,道:“这藏宝之地如此隐秘,却怎会有这许多人来?奇怪……奇怪……”
只见一片刀光剑影,着地滚来,光芒流动,在火光映影下,看来就仿拂一具十彩变幻的七宝光幢。剑光中有着两条人彤,一个瘦削颀长,满身黑衣,另一人白衣如雪,身材婀娜,掌中一柄柳叶刀,运展如飞赵全海站在那里,已有些不安。
小鱼儿悠悠道:“两人武功虽不错,但破绽还是很多,若是换了本座出手,他两人只怕不能抵挡十招。”
只听“呛”的一声龙吟,刀光剑影顿敛,黑衣人、白衣女,已齐地住手,齐地掠到小鱼儿面前。
那白衣女子“雪花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身材也丝毫不现臃肿,此刻眼波一扫,竟失声道:“全海,你怎地也来了。”
赵全海勉强笑了笑,道:“多年不见,你模样看来还未改变。”
雪花刀嫣然一笑,道:“谢谢你,在这里见着你,可真是想不到的事……十一年…… 嗯,快十二年了,你竟都不来找我,难道你只求成名成业,就不要别的了么”
赵全海干咳几声,道:“我。。。我“….”
“关外神龙剑”冯天雨突然笑道:“妙极妙极,原来是老情人见面了,但柳玉如再加上个赵全海,我冯天雨也未见得怕了你们。”
“雪花刀”柳玉如眼见有了帮手,根本理也不理他,眼皮扫了赵全海身旁的小鱼儿一眼,道:“你还带了个徒弟来么?怎地如此奇形怪状?”
赵全海道:“这位便是……玉……玉老前辈。”
柳如玉眼睛立刻瞪大了,道:“玉老前辈?”
赵全海大声道:“此刻躺在地上的金陵叁剑、灰蝙蝠、猫头鹰、碧蛇神君,就全都是死在这位玉老前辈手下的!’这句话说出来,不但柳玉如吃了一慷,冯天雨更是面色大变,退后两步,朝小鱼儿左瞧右瞧,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
小鱼儿暗中几乎笑破肚子,面上却正色道,‘柳姑娘莫非也有份藏宝图么?”
柳玉如点头道:“嗯。”
小鱼儿目光移向冯天两,道:“你呢?”
冯天雨冷冷道:“若无藏宝图,我怎会寻到这里。”
小鱼儿目光闪动,道:“到目前为止,这藏宝图,已出现六份了,一份宝藏,却有六份藏宝秘图,此次倒真奇怪得很。”
冯天雨剑光一展,厉声道:“无论有多少人来,死得只剩最后一个时,便是宝藏的主人!”
小鱼儿冷冷道:“你此刻就想死,也没关系,但连那宝藏所在之地都末瞧过一眼就死了,岂非死得太可惜了么?”
冯天雨征了征,掌中剑缓缓垂落。
赵全海道:“玉老前辈说的是,无论如何,咱们先进去瞧瞧总是好的,等到瞧见宝藏再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迟。”
小鱼儿笑道:“究竟还是联盟镖头的见识不同。”
他转身走了几步,突又回首道:“烦你瞧瞧那碧蛇神君怀中有些什么好吗”
碧蛇神君怀中,果然有叁个紫檀木雕成的小匣子,叁个匣子完全一模一样,上面贴着的黄纸标签却各不相同。
一个匣子上写着“迷魂”一个匣子上写着“解毒”,第叁个匣予上写的赫然正是:“蛇粮”!
小鱼儿接过匣子,简直欢喜得几乎跳起来。
他知道凭这一匣蛇粮,就必定可以将身上这些“蛇美人”引走,但他想了想还是先将匣子拿在手里。
他忽然发觉用这些小蛇来唬人,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而此时
此刻,他正是要大唬其人的时候。
洞穴竟然很深,而且曲折幽秘、寒气侵人!
小鱼儿当先而行,赵全海高举火把,跟在他身后,柳玉如故意让冯天雨走在前面,冯天面手握长剑,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突然间,洞穴豁然开朗,钟乳四垂,五光十色。
千奇百怪、玲珑剔透的钟乳间,竟插着一大一小两支松枝火把,火光闪影下竟赫然又有五个人在那里。
这五人叁个站着,另外两个却盘膝相对面坐,四只手掌,紧紧贴在一齐,正各以内家真力生死相拼!
只见这两人一个是黄衣和尚,一个是枯瘦老人,两人眼珠却似已将凸出,额上也都已见了汗珠。
站着的叁人,亦是面色凝重,神情紧张,小鱼儿等四人走了进来,这叁人竟连瞧都未瞧上一眼。
小鱼儿再转头一望,赵全海、柳五如、冯天雨的脸色又全都变了,显然他们是认得这五个人的,非但认得,而且还必定对这五人存有畏惧之心.看来这五人无论武功声望,都必定还在他们之上!
赵全海口中正念经般在喃喃自语道:‘这五个老怪物怎会也到了这里?”
小鱼儿微笑道:“一个人能被人称作老怪物,想来就必定有些名堂。”
赵全海叹道:“非但有名堂,而且名堂还不小。”
小鱼几道:“哦!”
赵全海道:“前辈可听过淮南王家世代相传的‘大刀鹰爪神功’,这一门武功七十年前便已名扬天下。”
小鱼几道:“嗯!这我倒听过。”
赵全海道:“那看来瘦小枯干的老人,便是当今‘鹰爪门’的第一名家,人称‘视人如鸡’王一抓。”
小鱼儿道:“视人如鸡’?这算是什么名字?”
赵全海苦笑道:“名字是他自己取的,意思就是说,无论什么人,在他眼中看来,都好像小鸡一样,老鹰抓小鸡,岂非只要一抓。”
小鱼儿失笑道:“好怪的名字,好大的口气……”
目光转向那黄衣僧人,只见他身材魁伟,相貌堂堂,坐着也比王一抓高了一个头。
此刻两人四掌相交,那王一抓当真像鹰爪下的小鸡一样,小
鱼儿忍住了笑,悄声道:“依你看来这两人谁像小鸡?”
赵全海又想笑,又不敢笑,自己面上神色却已变得可笑得狠,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道:“这位黄衣僧人,便是五台山鸡鸣寺的黄鸡大师。”
小鱼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像小鸡的偏偏要叫老鹰,像老鹰的偏偏叫做鸡,这两人看来倒真像是天生的活冤家死对头,却不知……”
突听一人叱道:“闭嘴!”
这叱声并不甚响,但入耳却极沉重,竟震得小鱼儿耳朵都麻了,再瞧发出叱声的那蓝衣老人,却连头也未回,目光只是凝注着王一抓与黄鸡大师的四只手掌,好像是除了这两人外,世上别的人都未放在他心上。
小鱼儿撇了撇嘴,道:“这小子又是什么角色?”
赵全海睑色一阵青一阵白,瞧了瞧那蓝袍老人,又瞧了瞧小
鱼儿身上的蛇,终于压低了语声道:“此公便是气功独步海内的‘一叱开山’啸云居士,他与黄鸡大师数十年相交.乃是生死过命的交情。
小鱼儿道:“既是过命交情,为何不助黄鸡和尚出手?”
赵全海话压得更低道:“王一抓自然也不是一个人来的,站在他身后的两人,一位掌 ‘天南剑派’,剑掌出手双绝,另一位便是枪法世家‘浙东邱门’的当今掌门人,邱清波邱七爷,王邱两门,素来是通家之好。”
他悄悄喘了口气,接道:“何况以黄鸡大师与王一抓的身份,自也容不得别人助他们出手的。”
小鱼儿冷笑道:“狗屁的身份,那王一抓若是一个人来的,啸云老儿不出手才怪 “….”突然大步走了过去,向那邱清波抱拳一礼,笑道:“七弟近来可好?”
那邱清被面容清□,神情肃重,但瞧见小鱼儿这副诡异的模
样,眼睛不觉也直了,皱眉道:“是谁家的七弟?怎会识得老夫?又怎会来到此处?”
小鱼儿笑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这次我带了赵全海、冯天雨和‘雪花刀’柳姑娘叁个人来,就是来帮你忙的,你和这位‘天南剑派’的仁兄只管向啸云老儿出手,我负责将这黄鸡和尚送上西天。”
邱清波又惊又奇,还在莫名其妙,啸云居士面色却已变了,突然一声长啸,啸声请越,震得火光闪动飘扬。
王一抓、黄鸡大师自也难免被这啸声震得心神分散,四只紧粘在一处的手掌也难免为之震动分离!
刹那间,只见长剑离鞘,银枪出手,黄鸡大师身形已冲天面起,一朵黄云般团出面文。
啸云居士厉叱道:“以王、邱两家的声名,难道真要以多为胜么?”
小鱼儿却仰天笑道:“说来你五人倒都是不同凡响的人物,其实也和江湖盗贼差不了许多,谁也信不过谁,大家都有一肚子坏心思”
啸云居士脸色铁青,怒道:“你究竟想怎样?”
王一抓目光如鹰,沉声道:“究竟你是什么人?”
小鱼儿笑道:“你不认得我么?……问问他吧。”他随手一指赵全海,两道锐利的目光,便都转到赵全海身上。
赵全海垂下了头,呐呐道:“这位便是玉老前辈,便是……便是‘万蛇之圣、万剑之尊、万王之王,打遍叁山五岳无敌手,惊天动地玉王子’……”
小鱼儿点头笑道:“虽然少了几个字,也算差不多了!这名字各位若是末听过,那当真是孤陋寡闻得狠。”
王一抓怒道:“乳臭末干的小子,也敢用这样的名字!”
赵全海道:“这……这位玉老前辈内功,已登峰造极,金陵叁剑、灰蝙蝠、猫头鹰和碧蛇神君,就全都是死在这位玉老前辈手上的!”
这句话说出来,王一抓等五人自然又都耸然动容。
啸云居士目光逼视赵全海,厉声道:“这些人死在他手上,你怎会知道可是你亲眼瞧见的?”
赵全海道;‘这……这自然是我亲眼瞧见的,他们的尸体,此刻就在外面。”
他虽未真的亲眼瞧见,但心中实已深信不疑,何况,到了此刻他实已骑虎难下,实在也无法说出“没有亲眼瞧见”这句话来。
王一抓、邱清波、啸云、黄鸡,面面相觑,再去瞧小鱼儿时,目
光与神情已与方才大不相同。
要知这些人虽未将赵全海的武功瞧在眼里,但对赵全海说出来的话却也未敢忽视,“两河十七家镖局联盟总镖头”这几字,拿到当铺里去也可当几两金子的。
小鱼儿目光四扫,微微笑道:“一份宝藏却有许多份藏宝秘图,各位难道不觉得此事有些奇怪,难道不想先瞧个究竟。”
这番话若是在方才说出来,别人纵然听了,也不会仔细去想,但此刻他身份在别人眼里已不同,说出来的话份量自也不同,王一抓、黄鸡大师心念转动,越想越觉得此事其中实在大有蹊跷?
小鱼儿指起了头,只见山洞顶上,有个缺口,露出一片星光,接着,明月移来,月光自缺口射下。
众人齐地动容道:“时候到了!”
啸云居士撮口一吹,王一抓铁拳反挥,两只松枝火把,登时
熄灭,只剩下一点月光照在一株玲珑的石笋上,月光照射处,正是藏宝的入口。
王一抓抢先掠向石笋,但身形方自展动,黄鸡大师长袖已流云般向他卷来,王一抓铁掌如钧,直抓长袖,邱清波银枪已点向啸云胸膛,柳玉如雪花刀,闪电般劈出叁刀,冯天雨也还了两剑,刹那间眼见又是一场混战。
小鱼儿却站得远远的,冷笑道:“你们着急什么?这里面是否有宝藏还说不定啦,等见到藏宝后再拼命,再动手,难道就等不及了么”
石笋果然可以移动,火把再燃起,照亮了这神秘的地道入口,也照亮了地道中的十数级石阶。
王一抓、黄鸡大师、邱清波、啸云居士、孙天南、赵全海、冯天雨、柳玉如…。这些人顺序面入,一个盯着一个,一个监视着一个,每个人都是脸色凝重,呼吸急迫,如赴深渊,如临大故。
小鱼儿走在最后,面上虽仍带笑容,但心情也难免有些兴奋,有些紧张,无论如何,此中的秘密,他还是未曾猜透。
突听王一抓“咦──”的一声,接着,黄鸡大师也是“咦──”
的一声,这两人俱是一派宗主的身份,若非所见之事委实出奇,又怎会惊得“咦”出声来,孙天南,赵全海等人脚步加快,等他们赶到前面,也不禁“咦──’的一声,目瞪口呆,楞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石阶的尽头,哪有什么藏宝.却有几口棺材。
漆黑的棺材,在这黝黯的石室中,闪动的火光下,看来更是诡秘可怖,每具棺材前,都有着灵牌神幔。自地道中吹来阴森森的微风,将鹅黄色的神幔吹得飘飘飞舞,柳玉如但觉身子发冷,不由自主向赵全海靠了过去,暗中一数,那棺材竟有十叁口之多。
小鱼儿委实不敢走快,等他一步步走了进来,赵全海与冯天雨手中所举的两只火把,竟已熄灭。
诺大的石室中,只剩当中一张灵桌上两只烛泪琳漓的白烛,仍是明灭闪动,发出鬼火般的黄光,映着灵脾上的七个宇:“历代祖师之灵位。”
这七个宇上还有两个字,却被神幔的阴影所掩,瞧不出来,小鱼儿也不觉倒独了口凉气,道:“这是什么所在?”
邱清波沉声道:“衡量地势,中间乃是峨媚后山,闻得峨嵋后山中有处禁地,乃是峨嵋历代掌门人厝灵之所,莫非便是这里?”

 

 

第二十三章、奇峰迭起

黄鸡大师听说这里是峨嵋禁地,不由皱眉道:“当真是这里,你我还是快快退出才是!”
啸云居士道:“不错,误入别人禁地,便是犯了武林大忌!”
王一抓目光闪动,截口道:“既是如此,各位就请快快退出去吧。”
黄鸡大师微一沉吟,终于转身。
冯天雨突然大声道:“大师且慢,莫要中了别人之计。”
黄鸡大师道:‘计?计从何来?”
冯天雨道:“世上哪里还有比棺材更好的藏宝之地?”
黄鸡大师耸然动容,啸云居士与王一抓已双双向居中灵位旁的一口棺材抢去,哪知就在这时,四面石壁突然开了八道门户,八道强烈的灯光,自门中笔直射出,照在小鱼儿、王一抓等人身上。
众人被这灯光一照,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眼睛更是无法睁开,隐约只瞧见灯光后人影幢幢,剑光闪动,却瞧不出是什么人来。
一个沉重的话声自灯光后响起,道:“何方狂徒,竟敢擅闯本门圣地!”
另一人厉声接道:“擅闯圣地,罪必当诛,还问他们的来历作甚?”这人语音缓慢,但缓缓说来,自有一种凌厉逼人气概!
黄鸡大师失声道:“莫非是神锡道长。”
那语声“哼”了一声,黄鸡大师道:“道长难道已不认得五台黄鸡大师了么”
那语声道:“圣地之中,不谈旧谊,咄”
“咄”字出口,数十道剑光自灯光处急射而出,如雷轰电击,直取黄鸡大师与王一抓等人的咽喉要害!
小鱼儿眼见剑光刺来,竟是不敢闪避──剑光虽狠,蛇吻更毒,他惊惶之下,反而仰天长笑起来。
他这一笑,蜷曲在他身上的毒蛇全部昂首而起,红信闪缩,小小的孩子身上爬满了毒蛇,这模样看来端的比什么都要吓人。
刺向他的两柄长剑,竟不由自主硬生生在半空顿住了剑势,在灯光下出现的人影,是两个紫衣微温的道人,左面一人横剑当
胸,厉声道:“你这娃儿鬼笑些什么?”
小鱼儿笑道:“我只笑你们峨嵋派自命不凡,却不过只是些不分皂白的糊涂虫而已。”
四面兵刃相击声,叱□怒喝声,不绝于耳,他语声说得也不太大。
那道人逼进一步,喝道:“你说啥子?”
峨嵋道人足不离山,说的自然是道地的四川土音。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什么傻子不傻子,你才是傻子,我且问你,就算是咱们擅闯了禁地,你们又怎会知道的?’那道人冷笑道:“峨嵋山岂是容人来去自如之地,有人闯人后山,本派焉有不知之理。”
小鱼儿也冷笑道:“只是咱们闯入后被你们发觉,那也算你们的本事,但你们却显然是早有防备在此,难道你们峨嵋弟子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那道人厉声道:“这不关你的事。”
小鱼儿道:“这自然关我的事,只因咱们未来之前,早已有人向你们告密,是么?…… 哼,这人又是怎会知道咱们要来的,你们难道想都不想么?”
赵全海远远大喝道:“正是,这一切都是告密的那人做成的圈套,好教你我互相火并。….”话末说完,一声惨呼,显然是身上已挂彩了。
那道人皱了皱眉,沉声道:“啥子圈套?那有啥子圈套?”
小鱼儿大声道:“你们只要住手,我自会为你们揭穿这圈套.只听一人喝道:“莫要中了这小鬼的缓兵之计。”
那道人亦自喝道:“不错,擒住了他再问话也不迟。’小鱼儿知道这两人只要一出手,自己就休想整个回去,他暗中不觉大是后梅,方才为何不先用蛇粮将毒蛇引开,却偏要因着它来唬人。
他情急之下,大喝一声,将紧捏在手里的叁个匣子,劈面向这两个峨嵋道人掷了过去。
但道人剑光一展,叁个匝子立刻分成六半,匣子里的迷魂药,解毒药下雨般落了满地。
道人剑势也不觉缓得一缓,但瞬即扑刺上来。
小鱼儿暗叹一声,苦笑道:“要害人的时候,却莫忘了反面会害到自己“。。”
心念─闪间,突闻“嗤、嗤、嗤”十数声急风骤响,昏黄的烛光,强烈的灯光,突然─ 齐熄灭.小鱼儿方在吃惊,有一只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一人在他耳畔轻声道:“随我来。”
小鱼儿只觉这只手虽是冷冰冰的,却有说不出的柔腻,这语声更是说不出的温柔,说不出的熟悉。
他心头不知怎地也会流过一股暖意,低声道:“是铁心兰么?”
那语声低低道:“嗯。”
小鱼儿脚下随着她走,口中不觉轻叹了一声,道:“如今我才知道你暗器功夫实在比我强得多,那种在一瞬间便能打灭十几盏灯光的本事,我实在比不上。”
铁心兰道:“打灭灯火的不是我。”
小鱼儿怔了怔,道:“不是你是谁?”
灯火熄灭后,虽有一阵静寂,但惊□叱□之声立刻又响起,数十人在黑暗中纷纷呼喝: “谁?”
“又是什么人闯了进来”
“掌灯!快!快!”
铁心兰还未仔细回答小鱼儿的话,灯光又自亮起,峨嵋道人贴向石壁,王一抓等人也聚在一起。
灯光下,却多了两个人,只见这两人衣衫雪也似的洁白,头发漆也似的乌黑,那皮肤却更白于衣衫,眸子也更黑于头发。
小鱼儿只当这能在这刹那间熄灯的必是十分了不起的角色,哪知却是两个看来娇柔无力、弱不禁风的绝色少女!
此刻在这峨嵋后山禁地灵堂中的,可说无一不是江湖中顶尖儿的人物,就算那些紫衣道人也都是峨嵋子弟中百里挑一的好手,但这两个白衣少女却似全末将任何人瞧在眼里,两双明亮的秋波,微微上翻,娇美的面容上满带着冷漠傲慢之意。
这种与生俱来、不加做作的傲气,自有一种慑人之力,此刻灯火虽亮起,室中反而变得死一船静寂。
啸云居士突然冷笑道:“居然有女子闯入峨嵋禁地,峨嵋子弟居然还在眼睁睁的瞧着,这倒真是江湖中前所末闻的奇事。。
他口中说话,眼角却瞟着神锡道长,神锡道长面沉如水,四下的峨嵋弟子却已不禁起了骚动,有了怒容。
白衣少女却仍神色不动,左面一人身材较细,长长的瓜子脸,尖尖的柳叶眉;冷漠中又带着股说不出的娇俏。
右面的少女身材娇小,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鼻尖上浅浅有几粒白麻子,却使她在冷漠中平添了几分妩媚娇憨。
此刻这圆脸少女眼睛瞪得更大了,冷笑道:“荷露姐,你可听见了。这峨嵋后山,原来是咱们来不得的。”
那荷露冷冷道:“天下无论什么地方,响们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有谁能拦着咱们?有谁敢拦着咱们。”
神锡道长终于忍不住怒叱一声,厉声道:“是哪里来的小女子,好大的口气!”
这一声怒叱出口,峨瞻弟子哪里还忍耐得住,两道剑光如育龙般交剪而来,直刺自在少女们的胸腹。
白衣少女却连瞧也未瞧,直等划光来到近前,纤手突然轻轻一引、一拨,谁也赠不出她们用助是什么手法,两柄闪电般剩来的长剑,竟不知怎地拨了回去,左面的剑竟刺在右面一人的肩上,右面的剑却削落了左面一人的发髻,两人心胆皆丧,楞在那里再也抬不起手。
王一抓、黄鸡大师等人也不禁为之耸然失色。
神锡道长一掠而出,变色道:“这,这莫非是‘移花接玉’?”
荷露谈淡道:“亏你还有点眼力。”
圆脸少女冷笑道:“现在你总知道咱们是哪里来的了,你还嫌咱们的口气太大么?”
神锡道长面容惨变,道:“峨嵋派与移花宫素无瓜葛,两位姑娘此来,为的是什么?”
荷露道:“咱们也不为什么,只想要你将藏南天的藏宝取出来,其实咱们也不想要,只不过想瞧瞧而已。”
神锡道长征了征,道:“燕南天的藏宝?”
圆脸少女道:“你还装什么糊涂,好生拿出便罢,否则…。.哼!”
神锡道长道:“燕南天与本派更是素无瓜葛,此间怎会有燕南天的藏宝?……”目光四顾,突然惨笑一声,接道:“我明白了,各位想必也是为了这藏宝来的。”
王一抓、黄鸡大师俱都闭紧了嘴,谁也不说话,移花宫中居然有人重现江湖,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神锡道长嘶声道:“这一切想必是个圈套,你我全都是被骗的人,你我若是火并起来,就正是中了别人的毒计!”
小鱼儿早已退到圈外,此刻不禁冷笑忖道:“我说这话时你偏偏不信,如今你自己也说出这话来了,这岂非敬酒不吃吃罚
酒。”
。他眨着眼睛,瞧着那两个白衣少女,心里也不知又在转些什么念头,反正他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只所那圆脸少女道:“你的意思是说燕南天的藏宝不在这里?”
神锡道长叹道:“贫道简直连听也未听过…。”
圆脸少女道:“荷露姐,他说的话,你相信么?”
荷露谈淡道:“我天生就不信别人说的话,无论谁说的话,我都不信。”
神锡道长道:“姑娘若是不信,那也无可奈何。”
圆脸少女冷笑道:“谁说无可奈何,咱们要搜!”
神锡道长变色道:“要搜?”
圆脸少女道:“不错,搜!我瞧这几口棺材,就像是最好的藏宝之地,你就先打开来让咱们瞧瞧吧。”
她话未说完,峨嵋弟子已俱都勃然大怒,神锡道长更是须发皆张,勉强忍住怒气,沉声道:“棺中乃是本派历代先师之灵厝,天下谁也不能开启。”
圆脸少女冷笑道:“这就是了,棺中若真是死人,让咱们瞧瞧有何关系,又不会瞧掉他们一块骨头,你不让咱们瞧,显见有弊!”
神锡道长忽喝道:“无论谁要开此灵棺,除非峨嵋弟子死尽
死绝!”
圆脸少女道:“那要等多久,我可等不及了。”
神锡道长喝道:“移花宫欺人太甚,我峨嵋派和你拼了!”反腕拔出长剑,剑光一闪,直取少女咽喉!
他暴怒之下,这一剑正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当真是快如电击,势若雷露,声威之绍,震人魂魄!
白衣少女毕竟功力还浅,眼见如此声势,竟不敢攫其锋锐,再施展那移花妙手,两人身形一闪,翩翩避了开去!
但这时峨嵋弟子的数十柄长剑,已交剪击来,她两人纵有绝世的心法妙传,也难以敌这数十柄雷霆怒剑!
铁心兰突然松开了小鱼儿的手,道:“你等着莫动,我。....。
小鱼儿瞪眼道:“你要做什么”
铁心兰道:“我迷途荒山,幸得她们收容,你危急被困,又幸得她们出手,此刻她们有难,我怎能坐视不救。”
小鱼儿笑道:“移花宫中人纵然有难,还用得着别人解救么?”
语犹未了,身后已有人接口道:“你说的不错!”
这语声清朗而短促,语声入耳,已有一条人影自小鱼儿身侧掠出,纵在火光之下,小鱼儿也无法瞧清这人是男是女,是何模
样,以小鱼儿的眼力,甚至连此人身上穿的衣服是何颜色都未瞧清。
他一生竟从未见到如此迅急的身法,更想不到世上有如此迅急的出手──人影闪过,闪入剑光。
刹那间,只听剑击之声不绝于耳,数十柄长剑一齐落在地上,别人谁也瞧不清这些剑是如何脱手的,只有峨嵋弟子自己心里有数──他们只觉剑上突有─般不可抗拒的力道引来,将自己掌中剑引得与同伴之人掌中剑互相交击,两人都觉得对方剑上之力大得惊人,于是手腕一麻,长剑落地,一个个捧着手腕惊呼后退,心里还是糊里糊涂,仿佛正在做梦似的。
神锡道长掌中剑虽未出手,人已惊得后退一丈,目光四下游顾,除了那两个白衣少女外,哪里还有别的人影……但四下火光明灭动,数十柄长剑惧都在地。
神锡道长咬牙顿足,仰天长叹道:“罢了!”反腕一引长剑,竟向自己脖子上抹去,他眼见此等不可抗拒的惊人武功,眼见峨嵋派的声名便要从此断送,也只得一死以求解脱!
谁知就在这时,一只手自他身后伸出,轻轻托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已轻轻将他的长剑接过。
神锡道长掌中小这柄剑,随他出生入死,闯荡天下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战役,长剑离手之事,却是从来未有,但此刻也不知怎地,这柄生死不离的长剑,竟会轻轻易易到了别人手中。
神锡道长又惊又怒,一个白衣少年已自他身后缓步走出,双手捧着长剑,从容而揖,含笑道:“道长请恕弟子无礼,但若非贵派道友向妇人家出手,弟子也万万不会胡乱出手的。”
灯光下,只见这少年最多也不过只有十叁四岁年纪,但他的武功,他的出手,已非这许多武林一流高手所能梦想,他穿的也不过只是件普普通通的白麻衣衫,但那种华贵的气质,已非世上任何锦衣玉带的公子能及。
他到此刻为止,也不过只说了叁五句话,但他的温文,他的风度,就连阅人无数的“雪花刀”柳玉如见了,也觉心神皆醉,“银枪世家”的邱七爷少年时也曾是风流潇洒的美男子,但见这少年,也只有自愧不如。
一时之间,众人竟都不知不觉瞧得呆了。
神锡道长虽是满心惊怒,此刻竟也似被这种迷人的风度所慑,竟也不觉抱拳还礼,道: “足下莫非亦是来自绣玉谷,移花宫?”
自衣少年道:“弟子花无缺,正是来自移花宫,本官中人已有多年未在江湖走动,礼数多已生疏,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包涵才是。”
他说的话总是那么谦恭,那么有札,但这情况却像是个天生谦和的主人向奴仆客气,主人虽是出自本意,奴仆受了却甚是不安──有种人天生出就是仿佛应当骄傲的,他纵然将傲气藏在心里,他纵觉骄傲不对,但别人却觉得他骄傲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之事。
他面上的笑容虽是那么乎和而亲切,但别人仍觉他高高在上,他对别人如此谦恭亲切,别人反觉难受得很。
神锡道长、黄鸡大师、王一抓、邱清波、孙天南、冯天雨、赵全海,这些人无一不是一派掌门的身份,但不知怎地,在这少年面前,竟有些手足失措,举止难安,几个人口中呐呐,居然说不出应对之词。
荷露眼波流转,忍不住笑了,大声道:“我家公子来了,这棺村可以打开瞧瞧了么?”
神锡道长面色又一变,但他还未出言,花无缺已缓缓道:“藏宝之事必属子虚,在下只望各位莫要中了奸人的恶计,而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今日之事,从此再也休要提起。”
黄鸡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公子慈悲。”
王一抓大声道:“谁若还想争杀,却让别人暗中在一旁看笑话,那才是呆子。”
邱清波、孙天南等齐声道:“公子所言极是,在下等就此告退。”
神锡道长唏嘘合十,道:“多谢公子!’此间本已是个不死不休的杀伐之场,这花无缺公子来了才叁言两语,却已化戾气为祥和,化杀气为和气。
柳玉如眼波转动,始终不离他面目,铁心兰瞧着他,嘴角不知不觉间泛起了一丝钦佩的笑意。
小鱼儿突然“哼”了一声,向地道外大步奔出,铁心兰怔了怔,微微迟疑,终于也快步跟了出去。
只听身后赵全海晚道:“玉大侠,玉老前辈…。.”
荷露也在唤道:“喂,那位姑娘,你怎地走了。,神锡道长唤道:“那位小施主,方才多承教言,请稍坐待茶。”
几个人呼声混杂,小鱼儿根本听不清楚,何况他纵然听清也不会回头的,他竟一口气走出了那山窟。
洞外虽有薄雾,但明月在天,清辉满地,夜色显得更美。
小鱼儿眼睛却只直勾勾瞧着前面,脚步丝毫不停,直走了几盏茶时分,方自寻了块青石坐下。
铁心兰这才长长叹了口气,道:“藏宝之事,竟会如此结束,倒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小鱼儿道:“你想得到什么?”
铁心兰怔了怔,垂下了头,幽幽道:“我竟为这一文不值的藏宝秘图受了那许多辛苦危难,竟险些一死,如今想来,真是冤枉得很。”
小鱼儿道:“你活该。”
铁心兰咬了咬嘴唇,垂首道:“在那慕容山庄,我知道你必有许多苦衷许多困难,才会抛下我不顾,我并不怪你,但你…。.”
小鱼儿道:“你怪我又怎样?”
铁心兰霍然抬起头,道:“你……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小鱼儿道:“我说话本来就是这样,你不爱听,就莫要听…。.哼,别人说话好听,你不会去听别人的么?”
铁心兰眼圈已红了,默然半晌,强颜一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到峨嵋来的?”
小鱼儿道:“哼!”
铁心兰柔声道:“你身上怎会有这些蛇?”
小鱼儿道:“哼!”
铁心兰跺了跺脚,也赌气坐了下去,两人背靠着背,谁也不理谁,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鱼儿终于忍不住了,重重啐了一口,道:“嘿,那小子好神气!”
铁心兰像是全没听见,根本不答腔。
小鱼儿憋了半晌,又忍不住了,用背一顶她,道:“喂,聋子,我说的话你听见了么?”
铁心兰道:“聋子怎会听得见人说话。”
小鱼儿呆了呆,道:“但……你这不是明明听见了么?你听不见人说话,又怎会听见了,你”….”说来说去,他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铁心兰早已偷偷在笑,此刻也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笑声中两人不知不觉已并排坐在一起,也不知是铁心兰先移过来的,还是小鱼儿先移过去的。
笑了半晌,小鱼儿突然又道:“那小子实在太神气了!”
铁心兰柔声道:“其实那也不是他自己神气,只不过是别人捧着他神气而已。”
小鱼儿冷笑道:“你莫以为他自己不神气,他那副样子,不过是装做出来的,好让别人说他谦恭有礼,其实……哼,狗屁!”
铁心兰笑道:“绣玉谷,移花宫可说是如今天下武林的圣地,他身为移花宫唯一的传人,就算神气,也怪不得他。”
小鱼儿道:“哼“。“哼哼……哼哼哼。”
铁心兰媚然一笑,轻轻摸了摸他的手,瞧见他腕上的毒蛇,又赶紧缩了回来,眨着眼睛笑道:“你有没有发觉,他的眉毛眼睛,可真是像你,简直和你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你们是兄弟哩。”
小鱼儿道:“我若生得像他那副娘娘腔的模样,我宁可死了算了.”
铁心兰含笑瞟了他…眼,不再说话。
小鱼儿歪起了头,冷笑着又道:“奇怪的是,这种装摸作样、娘娘腔的男人,偏偏有人喜欢他。”
铁心兰道:“哦……谁喜欢他。”
小鱼儿道:“你。”
铁心兰呆了呆,失笑道:“我喜欢他?你疯了!”
小鱼儿道:“你若不喜欢他,怎会瞧他瞧得眼睛都亮了…。.你若不喜欢他,又怎会处处都帮着他说话。’铁心兰脸都气红了,咬牙道:“好,就算我喜欢他,我喜欢得要死好么,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什么人,你也管不着。”
她跺着脚,背又转了过去。
小鱼儿索性坐到地上去了,喃喃道:“哼,装模作样像个小老头子,这种人比什么人都讨厌。”
铁心兰也不回头,道:“你不是说他娘娘腔么现在怎么又说他像老头子。”
小鱼儿道:“我。。。我说的是他像小老太婆。”
铁心兰突又“噗嗤”一笑。
小鱼儿瞪起眼睛,道:“你笑什么?”
铁心兰慢悠悠地,一字字道:“你在吃醋。”
小鱼儿跳了起来,道:“我在吃醋?…。’笑话,笑话……”
突又坐了下去,叹道:“不错,我现在真的有些像是在吃醋。。
铁心兰娇笑着扑入他怀里,但瞬即跳起,颤声道:“蛇。。。这些鬼蛇你怎么不弄掉它。”
小鱼儿苦着脸道:“我若能弄得掉它们就好了!”
铁心兰失声道:“你……你自己也弄不掉它?”
小鱼儿叹道:“碧蛇神君一死,现在只怕谁也弄不掉它们了,无论谁只要一碰它们,它们立刻就会给我来上一口。”
铁心兰着急道:“那…。’那怎么办呢?你难道永远带着它们跑?!”
小鱼儿愁眉苦脸,呆了半晌,突然做了个鬼脸,笑道:“这样也好,身上缠着蛇,女孩子就不会来缠我了。”
铁心兰跺脚道:“人家说正经的,你却还要开玩笑。”
她又赌气背转脸,但瞬即又回了过来,笑道:“我有法子了。”
小鱼儿喜道:“你有什么法子?”
铁心兰道:“你不给它们东西吃,等它们饿死,它们一死,自己就掉下来了。”
小鱼儿像是想了想,点头道:‘是极是极,这法子简直妙不可言。”
铁心兰嫣然笑道:“多谢多谢。”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只是还有一样你忘了。”
铁心兰道:“还有什么?”
小鱼儿道:“这些蛇虽是光头,却不是和尚。”
铁心兰呆了半晌,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鱼儿忍住笑道:“不是和尚,就吃荤的。。
铁心兰又呆了呆,突然跳了起来,惊呼道:“它。…’它们若是真的饿了,岂非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你真是天才儿童,到现在才想到。”
铁心兰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跺脚道,‘这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看只有”…‘只有…。.”
到底“只有”怎样,她却说不出,急得在那里直转圈子,转了七八个圈子,突听有人语声传了过来。
只听一人道:“那丫头怎会突然失踪,倒真奇怪。”
另一人冷冷道:“她跑得了今天,还跑得了明天么?”
这两人语声一入耳,小鱼儿、铁心兰又面色变了。
铁心兰哑声道:“小仙女!”小鱼儿道:“还有慕容九妹!”
铁心兰道:“咱……咱们快走吧。”
但直到这时,他们才发觉这竟是条死路,叁面俱是直壁削立,唯一的道路,正是小仙女她们要走过来的。
铁心兰手脚都已冰冷,道:“这…这…。”
小鱼儿道:“咱们先躲一躲再说。”
两人身子刚躲好,小仙女与慕容九妹已走过来了。
小仙女道:“峨嵋山倒真是邪门,诺大的一片山上,除了猴子住的洞外,就只有这里是可以避风的地方。”
慕容九妹道:“我看满山乱找也没用,咱们不如先在这里歇歇,等天亮再说。”
小仙女早已坐了下来,她坐的正是小鱼儿方才坐的那块石头,两人懒懒的坐下,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鱼儿和铁心兰不觉暗暗叫苦,这一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出去,可真是只有天知道了。
也不勿过了多久,小仙女张开了眼睛,道:“你冷不冷?”
慕容九妹冷笑道,“你真是娇生掼养的千金小姐,这样就算冷么,就算在冰天雪地之中,我都不会喊冷的。”
小仙女耸了耸肩,又闭起了眼睛。
小鱼儿却在暗中撇了撇嘴,暗道:“你自然不怕冷,你也不想想你练的是什么功夫,光着屁股睡在冰下都没关系,别人可没练过你那鬼功夫呀。,又过了半响,小仙女突然站起来,道:“你不怕冷.你有本事,我可受不了啦。”
慕容九妹道:“受不了也得受。’小仙女笑道:“九姑娘,好姐姐,陪我去找些柴来生堆火好么?”
慕容九妹终于慢吞吞站了起来,两人东瞧瞧,西望望,竟向小鱼儿与铁心兰藏身之处走了过来。
小鱼儿暗道:“该死该死,我怎么偏偏选了这地方来躲,这地方怎会偏偏有柴火,当真是倒了穷霉了。”须知他们要躲,自然就躲在枯藤木时后,枯藤木叶自然是最好的引火之物,百般巧合,小鱼儿可像是要倒霉了。
铁心兰掌心早巳流满冷汗,身子也发起抖来。
只见小仙女与慕容九妹越走越近,铁心兰也越抖越厉害,抖得四下枯藤木叶簌簌的直响。
小仙女突然停住脚,道:“你……你听,那是什么在响?”
慕容九妹冷冷道:“你放心,不会有鬼的。’小鱼儿心念一闪,眼珠子一转,突然将头发扯散,自己居然偷偷笑了,也不知在笑什么?
铁心兰见他在这种时候居然还笑得出,简直要气破肚子,急
断肠子,只见小仙女又在往前走,口中喃喃道:“就算没有鬼,钻条蛇出来,也够要命的了.”
慕容九妹冷冷道:“有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必怕。”
她话未说完,突见一个怪物从黑暗中跳了出来。
小仙女吓了一跳,冷汗立刻流出。
慕容九妹却冷叱道:“是什么人装神弄鬼?”
只听这怪物鬼叫道:“慕容九妹”…‘慕容九妹,你害我死得好苦,我做了淹死鬼,还要做烫死鬼……慕容九妹,慕容九妹,你还我命来!”

第二十四章、死中求活

在月光下,慕容九妹已瞧清了这“怪物”面目,却不是小鱼儿是谁?……却不赫然正是那已死在她手上的小鱼儿是谁?
深夜荒山,阴风阵阵,荒山中突然跳出个被头散发,满身是蛇的怪物,面这怪物又正是她亲手害死了的人。
慕容九妹纵有天大的胆子,也是受不了的。
她指着小鱼儿,颤声道,“你…”你……”
第二个“你”字才出口,人已被吓得晕了过去。
小仙女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纠葛秘密,但瞧见小鱼几满身是蛇,瞧见慕容九妹又吓得晕倒……她的魂也没有了,惊呼一声,转身就跑,连头都不理回。瞬息间她便跑得踪影不见。
小鱼儿哈哈大笑,道:“蛇兄呀蛇兄,无论你以后是否会害死我,我都得谢谢你,无论如何,你至少已救过我两次命了。”
最莫名其妙的自然还是铁心兰,她简直整个人都糊涂了,从黑暗中走出来,瞪大了眼睛瞧着小鱼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几时被慕容姑娘害死过?什么淹死鬼、烫死鬼我……我简直被你弄糊涂了。”
小鱼儿笑道:“女孩子还是糊涂些好,女孩子知道越多,麻烦就越多,你只要知道我有两下子就行了。”‘铁心兰怔了半晌,叹道:“你实在是有两下子,慕容九妹居然会被你吓晕,小仙女居然会被你吓得落荒而逃,这种事告诉别人,别人只怕也不会相信的。”
小鱼儿瞧着还是晕迷不醒的慕容九妹,道:“依你看,我会对她怎么样?”
铁心兰想了想,道:“你就任凭她晕在这里,一走了之。”她瞧了瞧小鱼儿的脸色,接着又道:“或者,或者你用藤子捆佳她,等她醒来时,打她几下出气。。
小鱼儿冷冷道:“妇人之仁,到底是妇人之言。’铁心兰道:“这……这么凶的法子还不够?”
小鱼儿道:“当然不够。”
铁心兰颤声道:‘难道。..难道你真要杀了她?”
小鱼儿道:“我若不杀她,难道还等她以后来杀我不成?’铁心兰跺脚道,“我实在想不到你…。你……你竟真的如此狠心。”
小鱼儿道:“你现在总该想到了吧。你若不愿瞧,就走得远远的好了。”
铁心兰跺了跺脚,一口气冲了出去。
小鱼儿也不理她,眼睛瞪着慕容九妹,喃喃道:“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我若不杀了你,怎对得起自己。”
语声微顿,冷笑又道:“我正好要毒蛇咬你一口,看着究竟是蛇毒,还是你毒。”他竟抓起慕容九妹的手,向自己腕上的毒蛇喂去!
这时月光满天洒将下来,正照着慕容九妹的脸。
只见她瘦瘦的瓜子脸,是那么苍白,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虽然是在晕迷着,看来却更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她的手,也是那么柔软,冰冷而柔软,要拿这样人的这种手去喂蛇,又有谁狠得下这个心。
小鱼儿的手有些软了,但想到她将自己关在石牢里,想到她要将自己活活冷死、饿死,小鱼儿的怒火又不禁直冲上来,冷笑着道:“什么事你都怨不得我,你若不想杀我,我绝不会杀你的突听一人缓缓道:“以这样的手段来杀一个女孩子,岂非有失男子汉的身份。”
小鱼儿一惊抬头,喝道:“谁?”
‘谁”字喝出,他已瞧见了面前的人,正是那温文尔雅的花无缺公子,叁个人远远站在他身后,两个是白衣少女,还有一个竟是铁心兰,叁个女孩子的叁双大眼睛都在瞪着他,像是狠不得将他吞下肚里。
小鱼儿心里也不知已气成什么样予,但面上却只是笑了笑,仍然抓着慕容九妹的手,笑眯眯的道:“你是说我杀不得她?”
花无缺和声道:“一个男人,对女孩子总该客气些,就算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也该瞧她是女人份上,让她一些。”
小鱼儿哈哈笑道:“好个温柔体贴的花公于,世上有你这样的男人,当真是女人的福气,天下的女人真该联合起来送你一面锦旗才是。”
花无缺微微笑道:“好说好说。”
小鱼儿道:“但女人若要杀死你时,你又如何,难道你就闭起眼睛来让她们杀?难道你连还手都不还手。”
花无缺缓缓道:‘我若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被她杀死,也绝无怨言。”
小鱼儿道:“但若有个女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不杀她?’花无缺道:“男人总该让女人些才是。”
小鱼儿苦笑道:“你这样的想法,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照你这样说来,天下的男人简直都该死了,都该一头跳进黄河才是。”
花无缺道:“那也不必。”
小鱼儿瞪着他,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也不知他是真的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假听不懂,也不知他是聪明,还是呆子。
花无缺含笑瞧着他,面上既无怒容,也不着急,他若真像表面看来这般文弱,小鱼儿早已一个耳光掴了过去。
但他那身武功实在有点骇人,小鱼儿只得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是定要我放了她?”
花无缺含笑道:“足下放了她诚是英雄所为。”
小鱼儿道:“我今日放了她,她日后若来杀我,又当如何?”
花无缺沉吟道,“日后之事,谁也无法预测,是么?”
小鱼儿道:“好,我要杀她,我就不是英雄,不是男子汉,我就该死,但她若要杀我,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被她杀了也是活该,是么?”
花无缺笑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是。。。”
小鱼儿大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今天我打不过你,你放个屁我也只有听着,但以后你打不过我时,我偏要杀几个女人让你瞧瞧。”
他重重摔开慕容九妹的手,道:“算你厉害,你抬走吧。”
花无缺也不动气,仍然微笑道:‘如此就多谢了。”
白衣少女已燕子般掠了过来,抱起了慕容九妹。
那团脸少女瞪着小鱼儿,冷笑道:“今天若非公子在这里,我就宰了你,让你知道女人的厉害。”
小鱼儿冷笑道:“你随便吧,骂什么都没关系,因为你是女人,女人天生就可以骂男人的,花公子,你说是么?”
花无缺笑道:“能被女人骂的男人,才算有福气,有些男人,女人连骂都不屑骂的。” 小鱼儿道:“哈……哈哈,如此说来,我真是荣幸之至,为了免得让你难受,他日也得找几个女人来让你荣幸荣幸才是。”
花无缺笑道:“那时在下必定洗耳恭听。”
小鱼儿眼睛一翻,几乎气炸了肺。
只见荷露拉起了铁心兰的手,道:“姑娘,你也跟咱们一齐走吧。”
铁心兰垂首道:“我……我。….”
她虽然垂着头,眼角却不住去瞟小鱼儿。
圆脸少女恨声道:“那种男人,你还要理他么,跟咱们走吧。”
荷露笑道:“我家公子也正想和你聊聊。’小鱼儿大声道:“去去去,你快跟他们去吧,我现在虽然倒霉,但还没什么,你若再跟着我,我才是倒霉透顶了。”
铁心兰垂着头,眼角又沁出了泪珠。
圆脸少女拖着她,道:“不理他,我们走。”
花无缺含笑一揖,也转过身子,只见荷露怀中的慕容九妹突然挣着动了起来,口中梦呓般道:“小鱼儿……江鱼,放了我……放了我吧。”
花无缺面色微变,霍然回首凝注着小鱼儿,一字字道:“你就是江鱼,就是小鱼儿?”
小鱼儿也不觉怔了怔,道:“我这名字很出名么?”
花无缺又瞧了半晌,竟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抱歉得很小鱼儿瞪大眼睛,道:“抱歉?你为什么抱歉?”
花无缺缓缓道:“只因我要杀死你!”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全都吃了一惊。
小鱼儿道:“你头脑有些不正常么?怎地突然又要杀我?”
花无缺道:“只因你是江鱼,所以我要杀你,芸芸天下只有一个是我要杀的人,那人就是江鱼,就是你!”
小鱼儿怔了半晌,叹道:“我懂了,可是有人叫你杀我的。、花无缺道:“正是家师所命。”
铁心兰已嘶声大呼道:“你师父为什么要你杀他?为什么?
……为什么?……”她想冲过来,却被那圆脸少女紧紧抱住了。
小鱼儿与花无缺面面相对,谁也没有瞧她!
过了半晌,小鱼儿突然笑道:“很好,我本来也想杀死你的,只因我目前实在打不过你,所以才一直忍住,不过,现在……”
他双臂突然一振,向花无缺扑了过去,他武功纵非花无缺之敌,但只要让他触及花无缺,他身上的毒蛇,是谁也不认的。
那不但会要花无缺的命,也会要他的命哪知他手臂一震,真气才转,左右双腕,便麻了一麻,他身子还未扑到花无缺面前,眼前已发黑。
他竟凌空跌了下去!
小鱼儿醒来时,首先瞧见一炉香。
这炉香就在他对面,香烟缭绕,氤氲四散,一阵阵送到小鱼儿鼻子里,却非檀香,也非茴香,而是一种说不出的什么香气,乍嗅有些像花,再嗅有些像药,仔细一嗅.又有些像女子的脂粉。
小鱼儿也懒得去分辨,总之他觉得嗅起来舒服得很。
然后,小鱼儿又瞧见一柄刀。
这炳短刀,镶着珠柄,就挂在他睡着的床头,像鲨皮的刀鞘,看起来像是专为装饰用的。
但这间屋子就只有这点装饰,其余都简陋得很,只是四面都打扫得一坐不染,叫人感到舒服得很。
小鱼儿猜不出这是什么地方,他想,这极可能是花无缺为了要在峨嵋山逗留,而临时搭起来的竹屋。
但他又怎会到了花无缺的屋子里?
他方才不是明明中了不可救药的蛇毒,难道花无缺还会救他?花无缺不是一心想杀死他的么?
他转了转头,立刻就瞧见了花无缺。
这时阳光已照满了那以竹架搭成的、简陋的窗子。
花无缺,就坐在阳光下,那眉目,那脸,那安详的神态,那雪白的衣衫,就连小鱼儿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入间少见的美男子。
他像是已在这里坐了许久许久,但看来却一点也不烦躁着急,他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像是还可以继续坐下去。
这也是小鱼儿佩服的,若是换了小鱼儿,简直连一刻都坐不住,小鱼儿暗中试了试,觉得自己身子好像并没有什么难受,再瞧自己身上那些要人命的毒蛇,居然连一条都瞧不见了,他暗中松了口气,大声道:“喂,可是你救了我?”
花无缺淡淡道:“不错。”
小鱼儿道:“那么厉害的蛇毒,你也能救?”
花无缺道:“这仙子香与你已服下的素女丹,万毒俱都可解。”
小鱼儿道,“你方才不是要杀我的么?”
花无缺缓缓道:“我现在还是要杀你!只因我必须亲手杀死你!不能让你因为别的事死。”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你为何定要亲手杀死我?”
花无缺道:“只因我受命如此。”
小鱼儿默然半晌,道:“她一定要你亲手杀死我?我死在别的人别的事上都不行,这…。’你不觉得奇怪么?你不问是为什么?”
花无缺道:“我不必问。”,小鱼儿道:“看来你倒听话得很。”
花无故道:“本宫令严,无人敢违。”
小鱼儿道:“看来你也老实得很,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花无缺道:‘任何人无论问我什么,我都会据实以告,我纵要杀死你,但那和问答的话完全是两回事。”
小鱼儿道:“你非要亲手杀死我不可?我若杀死了你呢?”
花无缺淡淡道:“你杀不死我的。”小鱼儿道:“你敢和我拼一拼么?”
花无缺道:“我正是堂堂正正取你性命!”
小鱼儿道:“好,你先退后几步,先让我起来。”
花无缺果然站起身子,后退了八九步之多。
小鱼儿缓缓爬起,口中喃喃道:“你这人实在太老实了,但我却不知你是真的老实,还是假的老实,也许你自以为对什么事都太有把握,所以随便怎样都无所谓。”
他口中说话,突然抛出了那柄镶珠的匕首,一跃下地!
花无缺淡淡瞧着,神色不变,就这份安详从容的气概,已足以愧煞世上千千万万自命高手的人物。
小鱼儿突然大笑道,“你要我死,那并不困难,但你若定要亲手杀死我,今生今世,再也休想。”
突然反转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窝。
花无缺微微变色,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小鱼儿向他做了个鬼脸,笑道:“只要你身子向我这边动一动,我这一刀就刺下去,那么你就一辈子也休想亲手杀死我了,因为我已亲手杀死了自己。”
花无缺呆在那里,简直不会动了!他实在想不到小鱼儿竟会有这一着!
若论武功,自是比他强胜许多,但若论临事应变,他又怎能比得上精灵古怪、诡计多端的小鱼儿?
这自然是因为两人生长的环境截然不同──高高在上的“移花仙子”,那精灵诡计,又怎比得上“恶人谷”中的恶徒,小鱼儿使出的这些“绝招”,花无缺当真是做梦也使不出的。
小鱼儿大笑道:“你若还想亲手杀死我,现在就得忍耐,莫要动。。。一动都莫要动…。.”
他眼睛瞪着花无缺,一步步往后退。花无缺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局面,只有站着不动,眼看小鱼儿退出了门,也无可奈何。
但小鱼儿也实在不敢稍有疏忽,虽已退出了门,眼睛还是眨
也不眨地盯着花无缺.不敢放松。
门外晨雾弥漫,不知名的山花,在雾中更显得风姿绰约,阳光虽已升起,却仍照不散峨嵋清晨的浓雾。
小鱼儿一步步往后退,退过山花夹列的小径,他除非算准花无缺再也追不着他,否则实也不敢回头。他退得很慢,脚步踏得很稳…。
花无缺突似想起什么,失声道:“江鱼─快快快站住…!”.呼声中,他身子已要往门外冲。
小鱼儿厉声道:“你先站住你只要敢出门一步,我立刻……………………”
花无缺身子硬生生顿住在门口,额上竟已急出冷汗,大声道:“快站住,你已退不得了,后面……”
他“后面”两字方白说出,小鱼儿往后退的左脚已一脚踏空,他惊呼之声才出口,人已往下面直坠而落!他身后竟是一道悬崖,云雾凄迷,深不见底,花无缺眼看着小鱼儿直坠下去,也赶不及击拉他了。….小鱼儿的惊喊声,尖锐而短促,但四山回应却一声声响个不绝,天地间仿佛惧是小鱼儿的惊呼。花无缺身子似已脱力,斜
斜倚在门上,眼睛失神地瞧着面前的浓雾,一粒粒汗殊滚滚流下。
这时铁心兰已踉跄冲了出来,四五个白衣少女跟在她身后,铁心兰冲到花无缺面前,道:“是谁在惊呼?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花无缺点了点头。
铁心兰道:“他──他在哪里?”
花无缺叹息着摇了摇头。
铁心兰瞧见他的神色,后退两步,颤声道:“你─你──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突然冲上去,拳头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花无缺仍是动也不动,既不闪避,也不招架,铁心兰拼命击出的拳头,打在他身上,他竟似全无感觉。
白衣少女们惊怒之下,怒喝着齐向铁心兰出手,花无缺反而为铁心兰一一拦住,柔声叹道,“我并没有杀死他,只是他──他自己失足落下了悬崖。”
铁心兰身子一震,踉跄地后退,道:“你──你真的没有杀他?”
花无缺道:“我一生之中,绝不说半句假话。”
铁心兰嘶声道:‘那你为什么不还手?”
花无缺目光温柔地瞧着她叹道:‘我知道你此刻心里必定很难受,你纵然伤了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我绝不会怪你的。”
铁心兰怔在那里,心里酸甜苦辣,也不知是何滋味,这花无缺固是如此善良,如此温柔,但小鱼儿──那又凶又坏的小鱼儿,却为什么偏偏比花无缺更令她刻骨铭心,更令她难舍难分,牵肠挂肚。
花无缺目光更是温柔,道:“铁姑娘,你还是歇歇去吧,伤…………………………”
铁心兰道:“是──我是该歇歇去了,是该去了──”
突然疯狂般冲向悬崖,嘶声道:“小鱼儿,你等着,我来陪你一齐歇歇──”
但她还未冲到悬崖,花无缺已拉住了她的手,她拼命挣扎,纵然用尽了力气,也是挣扎不脱。
铁心兰泪流满面,大呼道:“放开我──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下去陪他,他一个人死在下面,是多么寂寞──”
只听一人悠悠道:“谁死在下面了──?一个人能寂寞寂寞,安安静静的死,是多么幸福。”
乳白色的浓雾中,一条婀娜的人影,缓缓走了过来,就像是雾中的幽灵,却正是慕容九妹。
她面容更是苍白,那双灵活而妩媚的大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竟已像是有些痴呆。
铁心兰咬牙道:“小鱼儿终于死了,你开心么?’─他就死在这悬崖下,你可要去瞧瞧他死时的模样。”
慕容九妹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他不会死在这里的,死在这里的,绝不是他!”
她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道:“他早已死在慕容山庄了,是我亲手杀死了他──一个人是绝不可能死两次的,你们说是么──是么?”
她长发在风中飞舞,笑得是那样疯狂。
花无缺怜悯地瞧着她,轻声道:“荷露,这位姑娘方才被骇得太厉害了,到此刻神智还未恢复,你扶她回屋去躺躺吧。”
荷露拉起了慕容九妹的手,但慕容九妹仍在咯咯笑道:“我亲手杀死了他,我亲眼瞧见了他的鬼!哈哈,你们瞧见过鬼么──休们能亲手杀死他么?”
铁心兰突然狂笑道:“你们谁也杀不死他,世上唯一能杀死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狂笑突又变成痛哭,她放声悲嘶道:“但他终于杀死了自己──他终于毁灭了自己── 为什么聪明的人,总是会自己毁灭自己──”
不错,聪明人有时的确会自作聪明,弄巧成拙,到头来虽害了别人,但却也害了自己。小鱼儿远比这种人还要聪明得多──他方才那一脚踏空,竟是假的,竟只不过是做给花无缺看的。
他其实早巳将地势瞧得一清二楚,他整个人看似跌下去的,其实早巳算推了平衡的力量,拿捏得分毫不差。他身子滑下,右手的尖刀便已插入了削壁,左手也立刻拉住了条山藤,整个人都贴在削壁上。
这自然要有很快的眼睛,很细的心,更要有很大的胆子,但若要别人上当,尤其是要花无缺这种人上当,不冒险行么?
到方才铁心兰悲呼痛哭,慕容九妹又笑又叫,花无缺柔言细语,小鱼儿始终贴在壁上,听得清清楚楚。听见这些哭叫呼笑,小鱼儿心里自然也有许多难言的滋味,但他毕竟忍得下这个心,对一切都不闻不问。
到后来人声终于散去了,小鱼儿暗中松了口气,过了半晌,身子悄悄往上爬,眼睛自悬崖边沿悄悄向外望。只见悬崖上果然已没有人了,他正想爬上去──哪知就在这时,身旁竟似有人声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