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剑
   —古龙
好亮的刀

  方龙香道:“当然!”
  白玉京微笑道:“我说他的老婆已醒了过来,正准备暗算你,你还是不信。”
  方龙香道:“还是不信。”
  他嘴里虽然说不信,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他的手也跟着动了动,手上的铁钩,距离白玉京的咽喉也就远了些。
  白玉京的时、背、股,突然同时用力,向左翻出,弹起。
  长生剑就落到公孙静的尸体旁。
  他的人一翻出去,手已握住了剑柄。
  但就在这时,他刚提起的力气,突然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的人刚跃起三尺,又重重地跌了下去。
  然后他就听到了方龙香得意而愉快的笑,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这已是他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机会已错过,就永远不会再来了。
  地上冷而潮湿。
  白玉京伏在地上,连动都不愿再动,但铁钩又钩住了他的腰带,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
  方龙香正在看着他微笑,笑得就象是只正看着他爪下老鼠的猫。
  猫抓到一只老鼠时,通常都会给老鼠一两次机会逃走的,因为它知道这老鼠一定逃不了。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点穴的手法又进步了些,可贺可喜。”
  方龙香道:“其实你根本用不着骗我回头,我也会让你试一次的。”
  白玉京道:“哦。”
  方龙香道:“你以为刚才真的骗过了我。”
  白玉京道:“若是换了我,也会忍不住要回头去看看的。”
  方龙香道:“但我却不必。”
  白玉京道:“哦。”
  方龙香笑得更愉快,道:“因为我知道公孙静的老婆已死了。”
  白玉京道:“你……你刚才已经杀了她。”
  方龙香道:“我不喜欢让活人留在我背后,所以尽管现在女人缺货,我也只好忍痛牺牲了。”
  白玉京叹道:“我记得你以前好象是个很怜香惜玉的人。”
  方龙香目中露出一丝怨毒之色,冷冷道:“以前我也是个有两只手的人。”
  白玉京道:“自从你只剩下一只手之后,就不再信任女人了?”
  方龙香道:“只信任一种,死的。”
  他脸上忽又露出愉快的微笑,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接着继续谈下去了?”
  白玉京道:“谈什么?孔雀翎?”
  方龙香点点头,道:“据说天下的暗器一共有三百六十几种,但自从世上有暗器以来,孔雀翎无疑是其中最成功,最可怕的一种。”
  白玉京道:“我承认。”
  这一点几乎没有人会不承认。
  据说这种暗器发出来时,美丽得就象孔雀开屏一样,不但美丽,而已辉煌灿烂,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比拟。
  但就在你被这种惊人的神灵感动得目瞪神迷时,它已经要了你的命。
  方龙香道:“最可怕的是,除了孔雀山庄的嫡系子孙外,世上以没有任何人能知道这种暗器的秘密,更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打迟的。”
  白玉京道:“的确没有。”
  方龙香道:“但现在却有了。”
  他眼睛里发着光,道:“公孙静被人骗去的那张秘图,就是打造孔雀翎的图形,和使用孔雀翎的方法。”
  白玉京也不禁动容道:“这张图怎么会落在他手上呢?”
  方龙香微笑道:“青龙会若想得到一样东西,通常都有很多种法子的。”
  自玉京道:“难道是从孔雀山庄盗来的?”
  方龙香道:“也许。”
  他不让白玉京再问,接着又道:“孔雀山庄就因为有这样暗器,所以才能雄踞江湖数十年,从没有任何人敢去打他们的主意,甚至连青龙会都不愿去惹这种麻烦。”
  白玉京道:“我知道青龙会一向对孔雀山庄很不满意。”
  方龙香道:“但别人若也能打造孔雀翎,孔雀山庄的威风还剩下的就不多了。这些年来,他们传下的仇怨却不少。”
  白玉京沉思着,道:“白马、赤发、快刀、万金堂,这些好象都跟他们有很大的仇恨。”
  方龙香道:“所以他们才会不惜倾家荡产,来抢购这张秘图。何况,他们若能将孔雀翎打造成功,非但可以立刻报仇出气,而且很快就会将本钱收回来的。”
  白玉京道:“不错,江湖中肯不惜重价来买孔雀翎的人,一动有很多。”
  方龙香笑道:“也许比想买你的长生剑的人还多。”
  自玉京道:“但青龙会为什么不自己打造这孔雀翎?为什么要卖给别人?”
  方龙香道:“因为青龙老大只对一样东西感兴趣。”
  白玉京道:“黄金。”
  方龙香道:“白银珠宝也行。”
  他笑得很神秘,又道:“青龙会能得到这件东西,当然也花了本钱的,青龙会的开支大得吓人,所以青龙卷大才急着要将这东西脱手。”
  白玉京也笑了笑,道:“而且这东西本来就烫手得很,能早点甩出去,麻烦岂非就是别人的了。”
  方龙香道:“对极了。”
  白玉京道:“何况,江湖中拥有孔雀翎的人若是多了起来,死的人也就多了,你若用孔雀翎杀了他,他家人也免不了想要弄个孔雀翎来报仇。”
  方龙香目中露出赞赏之意,道:“那想必是一定免不了的。”·白玉京道:“这种事若是一夭天多了起来,江湖中就难免要一天比一天乱。江湖越乱,青龙会混水摸鱼的机会就越多。”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你们的青龙老大是个天才,连我都不能不佩服他。”
  方龙香大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是他的知已,我也佩服你。”
  自玉京淡淡道:“我手里若有了这样一件东西,至少是绝不会被人骗走的。”
  方龙香道:“公孙静机智深沉,办事老练,本也是青龙会里的第~流好手,只可惜他也犯了个你我一样的毛病。”
  自玉京道:“他也说谎?”
  方龙香笑了一笑,道:“他好色,比你还好色。更不幸的是,他也跟你一样,也看上了那位袁姑娘。”
  他叹息了一声,道:“她实在是我见到的女人中,最懂得骗男人的。男人遇见她,不上吊只怕也要跳河。”
  自玉京目中已露出痛苦之色,却还是微笑着道:“幸好我现在已用不着上吊,也用不着跳河了,我有个好朋友照顾我。”方龙香同没有脸红,也微笑着道:“所以我说你运气一向不错。”
  他接着又道:“袁姑娘究竟是怎样将这东西盗走的,现在我倒是不大清楚。据我所猜想,她一定是乘着公孙静累极了的时候,用他的钥匙打成模子,另外做了一把。再买通了看守地道的人盗走的
  白玉京道:“你们想得很合理。”
  方龙香道:“她算准事发之后,公孙静定会追查她,但被她买了的守卫,自己也脱不了罪,当然也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来。”
  他叹息着,道:“这位袁姑娘的确算得很精,只可惜还是忘了件事。”
  白玉京道:“哦!”
  方龙香道:“她忘了青龙会若要人说话,只怕连死人都会开口的。”
  白玉京道:“是不是那守卫说出了她的行踪了?”
  方龙香点点头,道:“她买通了两个守卫,乘着换班的时候,潜入秘道,用她自己复制的锁匙,盗走了孔雀图,再乘着换班时溜出来。”
  白玉京淡淡道:“那她为什么不将这两个守卫杀了灭口呢?”
  方龙香道:“因为她怕惊动别人,因为她武功并不高明,何况时她剩下的时间已不多。”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所以你若认为她的心还不够狠,你就错了。”
  白玉京道:“我看人总是常常看错的,否则我怎料到会交上你这样的好朋友?”
  方龙香也不睬他,道:“青龙会耳目遍布天下,既然已知道她这么样一个人,当然就不会查不出她的行踪下落。”
  白玉京道:“当然。”
  方龙香道:“公孙静当然也不甘心,也想将这东西要回来。但青龙会处置叛徒的法子,他也一向清楚得很。”
  白玉京道:“所以他才假装死人,躲在棺材里。”
  方龙香冷笑道:“他以为这法子已经高明极了,安全极了。但他卧泊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买棺材那家店,也是青龙会开的。”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青龙会对自己兄弟照顾得倒真周到,你只要一进了青龙会,他们就已经将后事替你准备好了。”
  方龙香淡淡道:“那至少总比死了被人抛去喂狗好。”
  白玉京道:“那两个和尚呢?已经喂了狗?”
  方龙香道:“那两个当然也是他的同党,临时扮成和尚混到这里来。”
  白玉京道:“只可惜他们的头太光,衣服太新,而且眼睛太喜欢看大姑娘。”
  方龙香道:“就因为他们的行迹被看破,所以毒针子才会将他们杀了灭口,却想嫁祸在苗烧天身上。”
  白玉京道:“去翻箱子的人是谁呢?是不是你?”
  方龙香笑道:“这种事又何必我自己动手。别人将东西搜出来,岂非也一样是我的?”
  白玉京点点头,道:“若不是你,就一定是张三飞、赵一刀,那时只有他们有机会。”
  方龙香道:“我只可惜你送去的那些好菜好酒。”
  自玉京道:“公孙静虽然沉得住气,但也怕夜长梦多,所以发现我们都在楼下时,就急着去找袁紫霞了。”
  方龙香笑道:“我看着他上去的,他本来还想跟袁紫霞好好商量,谁知道这位小姐竟是软硬不吃,因为她知道一叫起来,你就会赶上去英雄救美人的。”
  白玉京苦笑道:“最好笑的事,我居然还将她交了给你,居然还要你去保护她。”
  方龙香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一定会将她保护得很好的。”
  白玉京道:“现在你总算已大功告成了,你还要什么?”
  方龙香道:“大功还没有告成,还差一点。”
  白玉京道:“哪一点?”。
  方龙香道:“孔雀图还在别人手里。”
  白玉京道:“在谁手里?”
  方龙香道:“你。”
  白玉京道:“在我手里?”
  方龙香沉下脸道:“你不承认?”
  白玉京叹了口气,哺哺道:“女人…唉,她自己明明叫我死也不要说出这秘密,谁知道她自己反而先说了出来。”方龙香面上又露出了得意的微笑,道:“我早已告诉过你,青龙会若要人说话,连死人都要开口,何况女人?”
  白玉京叹道:“你若要女人保守秘密,只怕比要死人开口还困难些。”
  方龙香悠然道:“我也告诉过你,你还有两条路可走,第二条路保证比第一条路愉快多了。”
  白玉京道:“第二条路怎么走?”
  方龙香道:“带着你的孔雀图入青龙会,公孙静那一坛就让给你做坛主。”
  白玉京忽然笑了。
  方龙香道:“你笑什么?”
  白玉京道:“我笑我自己。”
  方龙香道:“笑你自己?为什么?”
  白玉京道:“因为我几乎又要相信你的话了。”
  方龙香道:“你不信?”
  白玉京道:“其实你显然已知道孔雀图在我这里,既然有法子能要我开口,又何必说这种好听的话来骗我高兴?”
  方龙香道:“因为你是一个人才,青龙会需要各种人才。”
  白玉京沉吟着;道:“但我还是不相信。”
  方龙香道:“要怎样你才相信?”
  白玉京道:“你先放了我,我就将孔雀图交出来,绝不骗你。…
  方龙香也笑了,道:“幸好你刚才提醒过我。否则我几乎又要相信你的话了。”
  白玉京叹道:“我也知道这交易是谈不成功的,但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方龙香道:“你说。”
  白玉京道:“我若不想说话的时候,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要我开口,我若不说出孔雀图在哪里,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找得到。”
  方龙香目光闪动,微笑道:“这一日一夜里,你根本没有到别的地方去过,我最多将这地方每一寸都翻过来,还怕找不到?”
  方龙香沉下了脸,道:“要找,自然要从你身上找起。”
  白玉京道:“欢迎得很。”
  方龙香盯着他,目光就象是正在追狐狸的猎狗。
  白玉京一双眼睛却在东张西望,绝不去接触他的目光。仿佛生怕被他从自己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来。
  屋子里的东西很多。
  他一样样地看过去,从墙上挂着的画,看到桌上的白烛,看到棺材,从棺材看到地上的死人。
  他也没有去看自己的那柄剑。
  连一眼都没有看。
  方龙香的眼睛突然亮了,忽然道:“我若是你,我会将那孔雀图藏在什么地方呢?”
  白玉京:“你不是我。”
  方龙香笑道:“不错,我不是你,我也没有你的长生剑。”
  白玉京的脸色似乎变了,变得全无血色。
  方龙香已大笑着从他身上掠过,“叮”的,用铁钩掀起了地上的长生剑。
  剑光灿烂如银,剑柄上缠着的缎子却已变成紫黑色。
  方龙香轻抚着剑脊,用眼角膘着自玉京,喃喃道:“好剑,果真是好剑,只可惜剑柄做得太坏了些。”
  白玉京勉强笑道:“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换一个。”
  方龙香忽然笑道:“用不着,我现在就可替你换。”
  白玉京笑得更勉强,道:“不必费神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是。”
  方龙香道:“大家既然是好朋友,又何必客气。”
  他慢慢地倒转剑锋,“赫”的,插入地上,剑柄就在不停的摇晃
  他用两根手指一弹,听见了声音,道:“咦,这里面怎么好象是空的?”
  他用舌头舔舔发干的嘴唇,连舌头都干得象是条咸鱼。
  方龙香慢慢地点一点头,道:“嗯,果然不是空的,里面好象有卷纸。”
  白玉京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闭上眼睛。
  方龙香大笑,用三根手指拍着剑柄上的锷一转——剑柄果然是空的,一转就开了。
  但藏在剑柄里的却不是一卷纸,是一蓬针。
  牛芒般的毒针。
  “叮”的一响,几十根牛芒般的毒针,已经全部打在方龙香脸上,打在他眼睛里。
  他以手掩面,狂吼着,扑到白玉京身上,仿佛还想跟白玉京拼命。
  可是他的人一跌,就已不会动了。
  他手上的铁钩已插入自己的脸,将半边脸都扯了下来。
  他虽然只有一只手,却是个两面人,就正象他现在的样子一——边脸苍白,一边脸血红。
  地上冷而潮湿,但曙色却已从窗外淡淡地照了进来。
  长夜总算已将过去。
  白玉京躺在地上,甚至还可以感觉到方龙香脸上的血在流。
  血已浸透了他的衣裳。他心里忽然觉得一阵说不出的伤痛。
  无论如何,这人总曾经是他的朋友,假如还有选择的余地,他实在不愿这么做。
  可是他知道没有用,他就算交出孔雀图,小方还是不会放过他的。
  何况他根本连见都没有见到过那见鬼的孔雀图。
  小方当然绝不会放过他的,因为他们曾经是朋友。
  你若出卖过你的朋友一次,以后就绝不会放过他,因为你已无颜再见他。
  门窗都已关紧,拴上,远处的鸡啼此起彼落,曙色已渐渐染上窗纸。
  门外忽然响起了很多人的脚步声。
  白玉京在心里叹息着:“终于来了。”他知道小方刚才的那声大吼,必定会将这地方所有的人全都引来的。
  “方店主,你在哪里?”
  “出了什么事?”
  “你能断定刚才那是方老板的声音吗?”
  “绝不会错。”
  “但这间房却是那老太婆住的。”
  “我早就觉得那老太婆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
  朱大少、苗烧天、赵一刀,白马张三和青龙会的三人果然全来已。
  白玉京只希望他们能在外面多商议一阵子,等他以真气将穴道撞开后再进来。
  但这时窗口已发出一声轻呼,刚才用铁钩穿过的破洞里,已露出一个人的眼睛——满布血丝象火焰般燃烧着的眼睛。
  白马张三道:“你看见了什么人?”
  苗烧天道:“死人,一屋子死人。”
  这句话刚说完,门已“砰”的一声撞开,青龙会的六个人当先冲了进来,只看了一眼,立刻又退了回去。
  这屋子里的情况实在太悲惨,太可怕。
  又过了半晌,赵一刀和白马张三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两人同时轻呼一声。
  臼马张三道:“果然全都死了。”
  赵一刀道:“方店主怎么会跟这老……”他发现老太婆并不老瞪大了眼睛,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白马张三道:“这人又是谁?·……公孙静?怎么会是公孙静?”
  突听朱大少冷笑道:“各位难道未看出这里还有个活的。”
  赵一刀道:“谁?”
  朱大少道:“当然是那位死不了的人。”
  白玉京本来的确是想暂时装死的,但朱大少却已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看着他,带着微笑道:“白公子睡着了么?”那个黑衣人当然还是影子般贴在他身后。
  白马张三失声道:“白五京也在这里!他果然还没有死。”
  朱大少悠然道:“你忘记白公子是长生的。”
  白马张三用眼角瞟着赵一刀,冷冷道:“却不知道他的头疼疼?”
  赵一刀道:“想必是疼的。”
  赵一刀道:“我试试。”
  白玉京刚张开眼睛,就看到一柄雪亮的钢刀已向他咽喉砍了来——
  好亮的刀!

卫天鹰的阴影

(一)
  好亮的刀!
  冰冷的刀锋,一下子就已到白玉京咽喉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眨。
  这一刀并没有砍下去,刀锋到了咽喉上,就突然停顿。
  赵一刀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笑道:“白公子莫不知道这一刀砍脖子上,头就会掉的。”
  白玉京道:“我知道。”
  赵一刀道:“可是你不怕。”
  白玉京道:“我知道这一刀绝不会砍下来。”
  赵一刀道:“哦?”
  白玉京道:“因为我脖子上有样东西挂着。”
  赵一刀道:“什么东西?”
  自玉京道:“孔雀图?”
  赵一刀动容道:“你已知道孔雀图?”
  白马张三抢着道:“你知道孔雀图在哪里?”
  白玉京却闭起了嘴。
  赵一刀沉下了脸,道:“你为什么不开口?”
  朱大少淡淡道:“我脖子上若有柄刀,也一样说不出话的。”
  赵一刀哈哈一笑,“呛”的,刀已入鞘。
  朱大少又蹲了下来,微笑道:“我们刚才答应白公子的话,现在还是一样算数。只要白公于帮我们找到孔雀图,我们立刻就恭送公子上路——带着终身享受不尽的黄金珠宝上路。”
  白玉京笑了笑,道:“果然还是万金堂的少东家讲理些。”
  朱大少道:“我是个生意人,当然懂得只有公道的交易,才能谈得成!”
  自玉京道:“这交易我们一定谈得成。”
  朱大少道:“我早就看出自公子是个明白人。”
  白玉京道:“孔雀图当然还在那位袁姑娘手里,只要解开我穴道我就带你去找她。”
  自玉京这句话说出,心里已后悔。
  他本不该让别人知道他穴道已被点住的,现在别人既然己看出也未必能确定。
  一个人心里若是太急切想去做一件事,就难免会做错了。
  谁知朱大少却答应得很快,立刻道:“好。”
  好字一出口,他的手已拍下一--并没有拍开臼玉京的穴道,反而又点了他左右双膝上的环跳穴。
  自玉京心里在流着苦水,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你莫非不想要孔雀图了?”
  朱大少微微一笑,道:“当然还想要,只不过若是劳烦白公子的大驾,也是万万不敢当的。”
  白玉京道:“朱大少真客气。”
  朱大少道:“只要白公子说出那位袁姑娘在哪里,只要我们能找到她,立刻就回来送白公子上路,这么样岂非就不要劳烦白公子的大驾了?”
  白玉京道:“好,这法子好极了。”
  赵一刀忍不住插嘴道:“你既然觉得好,为什么还不说?”
  白玉京道:“只可惜我虽然知道她在哪里,却说不出来。”。
  赵一刀道:“怎么会说不出来?”
  臼玉京道:“我忘记地方的名字了。”
  朱大少叹了口气,道:“各位有谁能令白公子想起那名字来?”
  苗烧天冷冷道:“我。”
  他忽然走过来,上只手从腰畔的麻布袋伸出了,手里竟赫然盘着条毒蛇。
  赤练蛇。
  连赵一刀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苗烧天冷笑道:“蛇肉最是滋补,白公子若是吞下了这条蛇,记性想必就会变得好些的。”
  他的手忽然向白玉京伸出,蛇的红舌几乎已粘上了白玉京的鼻子。
  白玉京只觉脸上的肌肉渐渐僵硬,冷汗已渐渐自掌心泌出。
  突然院子里有个非常迷人的声音,带着笑道:“各位可是在找我么?”

(二)
  晨雾刚起来,烟云般缭绕在院子里,紫藤上仿佛蒙上层轻纱,看起来更美了。
  袁紫霞就站在紫藤花下,就站在这轻纱般的迷雾里。手里还举着恨蜡烛。
  她看起来也更美了,一种神秘而朦胧的美,使得她身旁的紫藤花却似已失去颜色。
  苗烧天与白马张三已想冲过去。”
  袁紫霞道:“站住。”
  她忽然将另一只手举起,道:“两位若真的过来,我就将这样东西烧了。”
  烛光闪动,她晶莹如玉的纤手里,高举着一卷素纸,距离烛光才半尺。
  苗烧天和白马张三果然立刻站住,眼睛里已不禁露出贪婪之色
  白马张三勉强笑了一笑,道:“姑娘想必也知道这样东西就等于是座金山,当然舍不得真烧了的。”
  袁紫霞道:“我当然明白,可是我若死了,要金山又有什么用?
  苗烧天和白马张三对望了一眼慢慢地退了回去。
  朱大少却走了出来,长长一揖,微笑道:“姑娘芳踪忽然不见在下还着急得很,想不到姑娘竟又翩然而来了。”
  袁紫霞嫣然道:“多蒙关心,真是不敢当。”
  朱大少道:“好说好说。”
  袁紫霞道:“久闻朱大少不但年少多金,而且温柔有礼,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下无虚。”
  朱大少道:“象姑娘这样仙子般的佳人,在下今日有缘得见,更是三生有幸。”
  苗烧天忍不住冷笑道:“这里又不是万金堂的客厅,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袁紫霞笑道:“苗峒主这就不懂了,女人最爱听的,就是废活。各位若想要我心里欢喜,就应该多说几句废话才是。”
  苗烧天瞪眼道:“我为什么要你心里欢喜?”
  袁紫霞悠然道:“因为我心里一欢喜,说不定就会将这东西送给各位了。”
  朱大少忽然大声道:“不行不行,万万不行。这东西姑娘得来不易,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送给我们。”
  袁紫霞笑得更甜了,道:“我本来也在这么样想,可是现在想法却不同了。”
  朱大少道:“哦?”
  袁紫霞道:“我只不过是个孤苦伶仃的女人,若是身上带着这样东西,迟早总有一天,难免会死在别人手里的。”
  朱大少叹息了一声,显得无限同情,道:“江湖中步步都是凶险,姑娘的确还是小心好些。”
  袁紫霞道:“但若我将这东西送了出去,岂非就没有人会来找我了?”
  朱大少勉强掩饰着面上的喜色,道:“这倒也有道理,只不过,姑娘就算要将这东西送出去,也得多少收回些代价才行。”
  袁紫霞眨着眼,道:“那么,朱大少你看,我应该收回多少呢!”
  朱大少正色道:“至少也得要一笔足够姑娘终生享受不尽的财富,而且绝不能收别的,一定要珠宝黄金。”
  袁紫霞叹了口气,道:“我也这么想,可是……这么大一笔财富,又有谁肯给我呢?”
  苗烧天忍不住大声道:“只要你肯要,这里每个人都肯给的。”
  袁紫霞大喜道:“那就太好了,只不过……””
  苗烧天抢着问道:“只不过怎样?”
  袁紫霞道:“里面还有个人是我的朋友,你们能不能让我看看他?”
  忽然间没有人说话了,谁也不肯负责任。
  袁紫霞叹道:“我的手已举酸,若是一不小心,把这东西烧了,怎么办呢?只要烧掉一个角,也是麻烦的。”
  她手里的纸卷距离烛光似已越来越近。
  朱大少忽又笑了,道:“白公子既然是姑娘的朋友,姑娘要看他,当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姑娘就请过来吧。”
  袁紫霞用力摇着头,道:“不行,我不敢过去。”
  朱大少道:“为什么?”
  袁紫霞道:“你们这么多大男人站在那里,我怕得很。”
  朱大少道:“姑娘要我们走?”
  袁紫霞道:“你们若能退到走廊那边去,我才敢进去。”
  朱大少道:“然后呢?”
  袁紫霞抿嘴笑道:“有这么多人在外面,我难道还会跟他做什事?只不过说两句话,我就会出来,然后就可以将这东西交给各了,各位也正好乘此机会,先商量好是谁来拿这东西。”
  朱大少看了看赵一刀,赵一刀看了看白马张三。
  白马张三忽然道:“我先进去问问他,看他肯不肯见你。”
  他不等别人开什,已窜进屋子,闪电般出手,又点了白玉京五处穴道,然后才转身推开窗户。
  点穴的道理虽然相同,但每个人的手法却并不一定相同的。
  无论谁若被三种不同的手法点住穴道,要想解开就很难了。
  他们若发现袁紫霞有替他解开穴道的意思,再出手也还来得及
  朱大少微微一笑,道:“白公子想必是一定很想见姑娘的,我为什么不识相些呢?”
  白玉京躺在地上,看着袁紫霞走进来,却象是在看着个陌生。似的,脸上全无表情。
  袁紫霞也在凝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却复杂得很,也不知是歉疹是埋怨,是悲伤,还是欢喜。
  白玉京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袁紫霞凄然一笑,道:“你……你真的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白玉京冷笑道:“你当然是来救我的,因为你又善良,又好心而且跟方龙香一样,都是我的朋友。”
  袁紫霞垂下头,道:“我本可以溜走的,但若不是为了关心你,为什么要来?”
  她眼眶已红了,眼泪似已将流下。
  突然青龙会的一个人在外面大声道:“这东西本是青龙会的,自然该交给青龙会,朱大少和赵帮主刚才岂非也已同意。”
  袁紫霞眼里虽然已有泪盈眶,但嘴角却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阵风吹过,苗烧大耳上的金环叮当作响,一双人焰般燃烧着的眼睛,瞪着青龙会的三个人。
  赵一刀倚着栏杆,对这件事仿佛漠不关心,但目光却在不停地闪动着。
  白马张三用手指轻敲着柱子,好象受不了这种静寂,似是故意弄出点声音来。
  黑衣人动也不动地贴在朱大少身后,脸上还是全无表情。
  这件事本来就和他无关,他关心的好象只是家里等着他拿钱回去吃饭的那八个人。
  青龙会的八个人紧握着双拳,其中一人突又忍不住道:“朱大少说的话,素来最有信用,这次想必也不会食言反悔的。”
  朱大少终于笑了笑,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只不过……”
  “只不过怎么样?”
  这人身材魁伟,满脸大胡子,一看就知道是个脾气很急的人。
  朱大少道:“我虽然答应了三位,可是别人……”
  虬髯大汉立刻抢着道:“朱大少一言九鼎,只有朱大少答应,兄弟我就放心了。”
  朱大少又笑了笑,道:“只要我答应,三位就真的能放心了?”
  虬髯大汉道:“正是!”
  朱大少叹了口气,道:“好,我就答应你。”
  虬髯大汉喜动颜色,展颜道,“这次的事,青龙会决不会忘了朱大少……”
  突然“叮”的一声,他声音突然断绝。
  接着又是一声惨呼。
  惨呼声是别人发出来的,一枚金环忽然嵌入了他的咽喉。
  没有看见血,也没有再听见惨呼,他的人已扑面倒了下去。
  然后,鲜血才慢慢地从他脖子里流出来………
  他站在左边,惨呼声却是右边一个人发出来的。
  就在苗烧天出手的一瞬间,白马张三也突然出手,反身一掌,打在他鼻梁上。
  鲜血狂溅而出,他惨呼着捧着脸,白马张三的膝盖已撞上他的
  他弯下腰,突然象烂泥般倒下,身子已缩成一团,眼泪、鼻涕随着鲜血一起流出,然后突又一阵痉挛,就不再动了。
  中间的一个人本来正在满心欢喜,这次他们若能将孔雀图要回无疑是大功一件。青龙会一向有功必赏,而且绝不吝啬。
  他心里正幻想着即将到手的黄金、美女和荣耀,忽然间,他左右两个的伙伴全都倒下。
  赵一刀正站在他对面,冷冷地看着他。
  他只觉得胃在收缩,恐惧就象是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用力拉;着他的胃。
  他勉强忍住呕吐,便声道:“赵……赵帮主刚才岂非也同意……”
  赵一刀冷冷的道:“刚才谁都不知道孔雀图是否能够到手,也没有人真的看见过孔雀图,但现在……”
  他向那边开着的窗户看了看,微笑道:“现在孔雀图等于已在我们手上,我们为何要送给青龙会?”
  这人道:“青龙会一向恩怨分明,赵帮主今日杀了我们,难道未曾想到青龙会的报复之残?”
  赵一刀淡淡道:“你们明明是被公孙静杀了的,青龙会为什么要找我们报复?”
  这人终于明白了,青龙会岂非也时常嫁祸给别人呢?
  他全身都已在发抖,用力咬着牙,道:“青龙会的人纵然己死光,赵帮主也未必能得到孔雀图。何况,青龙会的卫天鹰说不定马上就要来了……”
  说到“卫天鹰”三个字,他仿佛突然有了勇气,大声道:“现在他说不定已到了门外,我们三个人虽然死在你们手里,你们三个人也休想能活着。”
  听到“卫天鹰”三个字,苗烧天、赵一刀、白马张三的脸果然变了,情不自禁,同时往大门外看了一眼。
  门上的灯笼已熄灭,听不见人声,也看不见人影。
  赵一刀冷笑道:“不管我们是死是活,你总还要先走一步的。”
  白马张三道:“现在他的头一定很痛。”
  赵一刀道:“我来替他治。”刀光一闪,钢刀忽然已出鞘,一刀往这人脖子上砍了下去。
  赵一刀号称一刀,这一刀之迫急沉猛,当然可想而知。
  这人的手也己握住刀柄,但还未及拔出刀来,只好翻身先闪避。
  谁知赵一刀的招式竟在这一刹那问突然改变,横着一刀,砍在他胸膛上。
  鲜血乱箭般射出。
  这人惨呼一声,嘶声道:“卫天鹰,卫堂主,你一定要……要替我们报仇!”
  惨厉的呼声突然断绝,他的人也已倒在血泊中。
  静,静得可怕。
  虽然还没有人看见卫天鹰,但每个人心里却似已多了一个庞大、神秘、可怕的影子。
  赵一刀在靴底上擦干了刀锋上的鲜血,苗烧天也取下了那人咽喉上的金环。
  白马张三轻抚自己的拳头,双眉皱得很紧。
  朱大少忽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他们三个人现在总算已真的放心了,但下一个要轮到谁呢?”
  白马张三脸色变了变,盯着苗烧天。
  苗烧天冷笑道:“小张三,你放心,下一个绝不是我。”
  赵一刀突然大声咳嗽,道:“好教各位得知,快刀帮已和赤发帮结为兄弟,从此以后,苗帮主的事,就是我赵一刀的事。
  苗烧天哈哈大笑,道:“饭锅里的茄子,先捡软的挑。这句话你懂不懂?”
  赵一刀道:“懂。”苗烧天文笑道:怕马小张三,下一个是谁,现在你总?妹靼装桑俊?
  白马张三脸如死灰,道:“好,你们好,我也未必就怕了你们。”
  苗烧天道:“你试试。”
  他手中金环一振,突然扑上了去。
  赵一刀道:“苗帮主只管放心,我在后面替你接阵。”
  苗烧天狞笑道:“小张三,你来吧。”
  白马张三怒吼一声,突然抢攻三拳,竟已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苗烧天是十拿九稳,胜券在握,当然不会跟他拼命,身形半输后退了三步,大笑道:“你拼命也没有用……”
  笑声突然变为怒吼惨叫。
  赵一刀已一刀砍在他背脊上。刀锋砍人骨头的声音连惨呼都能盖住。
  苗烧天身子往前一扑,白马张三的铁拳已痛击他的脸。
  又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苗烧天倒在栏杆上,手里金环“叮”的嵌入了栏杆。
  他身子用金环支持着,还未倒下,一张脸已流血变形,火焰般燃烧的眼睛也已凸出,充满了惊惧与愤怒,咽声道:“赵一刀,你……你这畜生,我死也不会饶了你!”
  赵一刀又在靴底擦着刀锋上的血,长叹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快刀帮早已和白马帮结为兄弟,谁叫你看不出呢?”
  白马张三哈哈大笑,道:“别人结盟喝血酒,我们喝的却是藕粉。”
  茵烧天咬着牙,一双手伸入腰畔的麻袋。
  赵一刀和臼马张三却不禁后退了三步,并肩而立,盯着他的手。
  苗烧天现在虽已不行了,但赤发帮驱使五毒的本事,别人还是畏惧三分…
  谁知他的手刚伸进去,整个人突然跃起,“砰”的撞上了廊檐,又重重地摔下来,不会动了。
  他的手已伸出,一条毒蛇咬在他流血的手背上,仿佛还在欣赏着苗烧天鲜血的美味,正如苗烧天欣赏蛇血的美味一样。
  朱大少长长叹了口气,摇着头道:“主人流血,毒蛇反噬……蛇就是蛇,谁若认为他们也会像人一样讲交情,谁就要倒霉了。”
  白马张三冷冷道:“人也未必讲交情的。”
  赵一刀道:“不错。”
  两人间时转面对着朱大少。
  朱大少仰头看道:“苗烧天虽然已死了,莫忘记还有赤发九怪。”
  赵一刀冷笑道:“赤发九怪早已在地下等着他了,你用不着替我们担心。”
  他的手又握住了刀柄,目光炯炯,瞪着朱大少,突然一个时拳,打在白马张三肋骨上:打得真重。
  白马张三整个人竟被打得陀螺般转了出去,“砰”的,也撞上了栏杆。
  他还未及转身,赵一刀又是一刀!
  好快的刀。
  血又溅出,他的血更新鲜,苗烧天手背上的蛇,嗅到了血腥,就忽然滑了过来,滑入他的刀口里。
  赵一刀在靴底擦去丫刀上的血,冷笑道:“你自己说过,人也不讲交情的,与其等着你不讲交情,倒不如我先不讲交情了。”
  朱大少捶着头道:“有理有理,对不讲交情的人,这法子正是再好也没有。”
  赵一刀转身笑道:“但我们却都是讲交情的呀”
  朱大少道:“那当然。”
  赵一刀哈哈大笑,道:“只可笑万金堂和快刀帮已结盟三年,他们竟一点也不知道。”
  朱大少道:“我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赵一刀道:“我也是。”
  朱大少微笑道:“所以这件事以后还是一样没有人知道。”

(三)
  门外的惨呼,就像是远处的鸡啼一样,一声接着一声。
  白玉京脸色苍白,嘴角带着冷笑。但目中却又不禁露出悲伤之色。’
  他悲伤的并不是这些人。
  他悲伤的是整个人类-人类的贪婪和残暴。
  袁紫霞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猜最后留下的一个是谁?”
  白玉京道:“反正不会是你。”
  袁紫霞咬起嘴唇,道:“你……你以为我欺骗了你,所以希望着着我死在你面前。”
  白玉京闭起眼,嘴角的冷笑已变得很凄凉,深深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袁紫霞道:“不是。”
  白玉京也叹息了一声,道:“在江湖中混的人,本就要互相欺骗,才能生存,我让你欺骗了我,就是我的错,我并不怨你。”
  袁紫霞蚕下头,目中也露出痛苦之色,黯然道:“可是我……”
  白玉京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道:“可是你也错了一次。”
  袁紫霞道:“哦!”
  白玉京道:“你若以为你可以用手里的孔雀图要挟他们,你就错了。”
  袁紫霞道:“为什么?”
  白玉京道:“孔雀图在你手里,就等于在他们手里一样,只要他们高兴,随便什么时候可以拿走的。”
  袁紫霞道:“你难道以为我不敢烧了它?”
  白玉京道:“你不敢,因为你若烧了它,也是一样要死,死得更快,而且,以他们的武功,要打灭你手中的蜡烛,也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袁紫霞道:“可是他们刚才……”
  白玉京又打断了她的话,道:“他们刚才故意那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要先找个机会杀人。等到没有人抢夺时,再来拿你的孔雀图。”
  他慢慢地接着道:“朱大少做事,一向仔细得很,为了这孔雀图,他付出的代价已不少,当然绝不肯再冒险的。”
  袁紫霞霍然回头,因为这时她已听到朱大少的笑,然后她就看见那黑衣人和朱大少。
  朱大少背负着双手,站在门口,微笑道:“想不到白公子居然也是我的知已。”
  袁紫霞失声道:“你出去,否则我就……”
  “烧”字还没有说出口,突然刀光一闪,她手里的蜡烛已被削断。
  但烛光并没有熄灭。
  削下的半截蜡烛,还留在刀锋上。
  刀在赵一刀手里。
  他平举着手里的刀,冷冷地看着袁紫霞。
  袁紫霞面无血色,忽然咬了咬牙,用力将手里的孔雀图向朱大少抛出,大声道,“拿去!”
  赵一刀道:“多谢。”
  这两个字出口,他的人已窜出,反手一刀,挑起了孔雀图,一脚踏灭了自刀上落下去的蜡烛,乘势将孔雀图抄在乎里。
  他的手抓得好紧。
  袁紫霞突又大声道:“朱大少,这东西我是给你的,你难道就眼看着它被人抢走?”
  赵一刀面上狂喜之色似又变了。
  朱大少却微笑着道:“我们是自己兄弟,这东西无论谁拿着都一样。”
  袁紫霞道:“你不怕他独吞?”
  朱大少道:“我们是讲交情的。”
  赵一刀展颜大笑道:“不错,我们才是真正讲交情的,无论谁来挑拨离间,我就先要他的性命!”
  朱大少悠悠然道:“既然如此,你还等什么,这位袁姑娘现在必也已头痛得很了。”
  赵一刀狞笑道:“治头痛我最拿手。”
  朱大少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先治白公子,他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绝不忍看着袁姑娘的脑袋先分家的。”
  赵一刀道:“谁先谁后都无所谓,有时我一刀就可以治好两个的头痛。”
  朱大少笑道:“这一刀想必好看得很。”
  赵一刀大笑道:“保证好看。”
  袁紫霞垂下头,凝视着白玉京,凄然道:“是我害了你……”
  白玉京道:“没关系。”
  袁紫霞道:“我只希望你明白这一件事:”
  白玉京道:“你说。”
  袁紫霞道:“有些话我并没有说谎,无论我做了什么事,但我对你……”

 

 

第一种武器

(一)
  朱大少微笑道:“我知道你对他是真心的,所以我才成全你,让你陪着他一起死,你们无论有什么话要说,都可以等到黄泉路上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身子突然僵硬,眼角突然迸裂,就像突然有柄看不见的铁锤自半空中击下,打在他头上。
  接着,他的脸也扭曲变形,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于向前冲出,带出厂一股血箭。
  这次黑衣人并没有跟着他,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只不过手里多厂一柄刀,刀尖还在流着血……
  最后留下的一个人并不是朱大少,这只怕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天亮了。
  鸡啼已住,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朱大少的喘息声。
  他伏在地上,牛一般喘息着,鲜血还不停的从他腰上的伤口往外阮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他,眼睛里还带着那种奇特的嘲弄之色。
  他嘲弄的并不是自己,是别人。
  赵一刀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
  他亲眼看到这件事,却还是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突然问,连喘息声也停止。
  朱大少的人已变成了一滩泥,血中的泥。
  黑衣人看着刀锋上最后一滴鲜血滴下去,才抬起头,道:“你我杀人只要一刀就够了。”
  赵一刀一步步向后退,道:“但是他……他并没有马上死。”
  黑衣人道:“那只因我不想让他死得太快,还要他多受点罪
  赵一刀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道:“你还猜不出?”
  赵一刀看着他全表情的脸,目中的恐惧之色更深,叹息道:天鹰……你就是卫天鹰。”
  黑衣人笑了。
  他眼睛里露出一丝尖刀般的笑意,脸上却还是全无表情。
  赵一刀道:“原来你早就来了,原来你一直都在跟着我们。”
  卫天鹰道:“现在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笑?”
  赵一刀突然大喝道:“袁姑娘,快解齐白玉京的穴道,我先挡一阵。”
  袁紫霞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胄让我解开他的道呢?现在岂非已太迟了。”
  她转过头,向卫天鹰嫣然一笑,道:“二哥,你说现在是不是大迟了?”
  “二哥”这两个字唤出来,赵一刀整个人就像是已自半空中落冰窟里。
  二哥。
  卫天鹰竟是她的二哥。
  他们竟是串通的。
  赵一刀简直连死都不能相信。这种事实在太荒谬,太离奇。
  袁紫霞明明偷了青龙会的“孔雀图”,青龙会明明想杀了她。
  卫天鹰明明就是青龙会派出来追杀她的人。
  他们两人怎么可能是同党呢?
  这种事有谁能解释?

(二)
  赵一刀垂着头,看着手里的刀和孔雀图,就象是一个母亲在看着自己垂死的独生子一样。
  他没再说一句话。
  他抛下刀,用两只手将孔雀图捧过去给卫天鹰。
  若是换了别的时候,他也许还会拼一拼,但现在,所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已发生,他忽然发现自己已落入一个极复杂、极巧妙、极可怕的圈套里。
  最可怕的是,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掉下来的。
  就只这一点,已使他完全丧失了斗志。
  卫天鹰看着他手里的孔雀图,眼睛里的嘲弄之色更明显,淡淡道:“你不想留着它?”
  赵一刀道:“不想。”
  卫天鹰道:“我也不想。”
  他接过孔雀图,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撕得粉碎,抛了出去。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片片粉碎的孔雀,就象是一双双蝴蝶。
  赵一刀又怔住了。
  为了这卷孔雀图,有人出卖了自己,有人出卖了朋友。为了这卷孔雀图,所流的血,已可将外面的湖水染红。
  但现在卫天鹰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随手撕得粉碎。这又是为了什么?
  赵一刀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水,忍不住转过头,瞪着袁紫霞,道:“这是假的?”
  袁紫霞道:“不错,这是假的。”
  赵一刀道:“真的呢。”
  袁紫霞道:“没有真的,真的还在孔雀山庄呢。”
  赵一刀道:“你……你从公孙静手里盗出的那一卷呢?”
  袁紫霞道:“我盗出的就是这一卷。”
  赵一刀道:“但这一卷是假的。”
  袁紫霞道:“我知道。”
  赵一刀道:“你明知是假的,为什么还要冒险将它盗出来?”
  袁紫霞微笑着,道:“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个圈套。”
  她笑得又甜蜜、又妩媚,接着慢慢地道:“这圈套最巧妙的一点就是我们早已知道孔雀图是假的。这一点我们若不说出来,你们怕永远也想不到。”
  赵一刀简直要晕过去了。
  他们为了这卷图,不惜拼命、流血,甚至不惜象野狗般互相咬。
  但这卷图却是张一文不值的假货。
  想到那些为了这卷图惨死的人,看到地上还未干透的鲜血,非但笑不出,连哭都哭不出。
  他还是想不出卫天鹰和袁紫霞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袁紫霞道:“孔雀图本是二哥经手买的,花的钱也不少。”
  赵一刀敌了敌发干的嘴唇,道:“但买回来后,你们就发现买是假货。”
  袁紫霞道:“不错。”
  赵一刀道:“你们吃了个哑巴亏,还不敢张扬出去,因为无论谁若花了青龙会的钱只买了张假货回去,青龙会都不会饶了他的。”
  袁紫霞叹了口气,道:“何况卫二哥也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我只好替他出了个主意。”
  赵一刀道:“什么主意?”
  袁紫霞道:“我要卫二哥将这卷图交给公孙静,叫他经手卖出去卫二哥本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当然不敢对卫二哥怀疑。”
  赵一刀道:“这一来热山芋岂非就已到了公孙静手里广
  袁紫霞道:“他本不该接下来的,只可惜他又不能不接下来。”
  赵一刀道:“可是……你为什么又要从他手里将这热山芋盗走呢?”
  袁紫霞道:“因为我一定要你们相信这卷图是真的。”
  赵一刀道:“我还是不懂。”
  袁紫霞道:“你们都是很精明的人,当然不会做吃亏的生意。”
  赵一刀道:“的确不会。”袁紫霞道:“你总该也知道青龙会的规矩,是一向不肯得罪江湖朋友的。”
  赵一刀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的确知道。”
  袁紫霞道:“所以你们出价之前,一定要先看看这张图的真假。按照青龙会以前的规矩,也一定不会拒绝。”
  她嫣然笑道:“这一看,岂非就要看出毛病来了吗?”
  赵一刀道:“所以你就索性将图盗走,就一定不会再怀疑它是假的。”
  这本来就是人类心理的弱点之一,她不但很了解,而且利用得很好。
  赵一刀叹道:“再加上公孙静一畏罪逃走,我们当然就更不会怀疑了。”
  袁紫霞道:“所以你们就一定会急着来追。”
  赵一刀道:“不错。”
  袁紫霞道:“但我若很容易就被你们追到,你们说不定又会开始怀疑的。”
  赵一刀苦笑道:“不错,越不容易到手的东西,总是越珍贵。”
  袁紫霞道:“可是我又非要被你们追到不可。”
  赵一刀又不懂了,忍不住间:“为什么?”
  袁紫霞道:“因为这卷图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你们相信这卷图是真的,要你们看到这卷图,要你们为了这卷图自相残杀,然后……”
  赵一刀道:“然后怎么样?”
  袁紫霞悠然笑道:“等你们死光之后,我们才能将你们的黄金珠宝拿回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回去,而且不必担心有人会来找们麻烦。因为你们本就是互相杀死的,本就和我们完全没有关系
  赵一刀道:“原来你们这样做,为的是要我们带来的黄金珠宝。”
  袁紫霞道:“财帛动人心,这句话你总该也明白的。”
  赵一刀道:“你们拉白玉京下水,为的也是要他身上的东西。”
  袁紫霞道:“还有他身上的那柄剑。”
  她突然叹息了一声,道:“但我还是很感激他,若不是他在保护我,这计划也许就不会完全成功了。”
  赵一刀道:“为什么?”
  袁紫霞道:“因为若是要这计划完全成功,公孙静就一定要先死,方龙香也非死不可。”
  赵一刀道:“为什么?”
  袁紫霞道:“因为他们若不死,这卷图你们就未必有把握能到手也未必肯拼命。”
  赵一刀想了想,苦笑道:“不错,就因为我们已有把握拿到这孔雀图,所以刚刚才会杀了苗烧夭和白马张三。”
  袁紫霞又叹了一口气,道:“但若不是白公子的长生剑,公孙静和方龙香又怎会死得那么容易呢?”
  赵一刀道:“难道公孙静也和我们一样被蒙在鼓里?”
  袁紫霞道:“当然。”
  赵一刀道:“他难道不认得你?不知道也是青龙会的人?”
  袁紫霞淡淡道:“他只不过是小小的分坛堂主而已,青龙会里的人,十个中他只怕有九个是不认得的。”
  赵一刀道:“你怎么能要他上当的?”
  袁紫霞笑了笑,道:“我就算要他的命,也容易得很,何况要他上当。”
  赵一刀看着她脸上又甜蜜、又妩媚的笑容,忍不住又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若是他,只怕也一样会被骗的。”
  袁紫霞嫣然道:“只怕你被骗得还要惨些。”
  赵一刀道:“但方龙香既然也是青龙会的人,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赵一刀愕然道:“现在难道不是吗?”
  袁紫霞道:“当然不是。”
  她笑得更甜,笑着道:“现在这里的每分银子,都是我跟卫二哥两个人的。”
  赵一刀怔了半晌,苦笑道:“我也算是个老江湖了,也曾看过不少阴险毒辣的人,听过不少巧妙狡猾的诡计,但若和你一比,那些人简直就象是还在吃奶的小孩子。”
  袁紫霞笑道:“谢谢你的夸奖,我一定永远不会忘记的。”
  卫天鹰忽然笑道:“你的话问完了吗?”
  赵一刀道:“问完了。”
  卫天鹰道:“现在你是不是也已有些头疼?”
  赵一刀道:“的确疼得很。”
  卫天鹰道:“你自己会不会治你自己的头疼呢?”
  赵一刀叹了口气,道:“幸好我还会治,否则只怕就要疼得更厉害了。”
  他果然治好了他自己的头疼。
  -一个人的头若被砍了下来,就绝不会再疼了!
  白玉京一直在看着、听着,脸上仿佛也跟卫天鹰一样,戴上了层人皮面具。
  易容本来就是忍术中的一种。但朱大少始终未认出他,倒并不是因为他的忍术高明。
  那只不过因为朱大少从未关心过他扮成的这个人——一个老实听话的保镖。在朱大少眼睛里,他并不比一条狗重要多少。
  他若肯对别人多关心些,自己也许就不会死得这么惨了。
  卫天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冷冷道:“赵一刀是个聪明的人,以他的头很快就不疼了。”
  袁紫霞道:“聪明人做事,总是用不着麻烦别人的。”
  卫天鹰道:“白玉京呢?”
  袁紫霞眨了眨眼,道:“好象不如赵一刀那么聪明。”
  卫天鹰道:“所以他只好麻烦你了。”
  他忽然伸出手,将刀送到袁紫霞面前。
  袁紫霞道:“你知道我不喜欢拿刀。”
  卫天鹰道:“你杀人不用刀?”
  袁紫霞嫣然道:“而且不见血。”
  卫天鹰道:“能不能破例一次?”
  袁紫霞叹了口气,道:“你要我做的事,我怎么会不答应呢?”
  她接过刀,转过身,看着白玉京,幽默道:“我实在不忍杀你但我若不杀你,卫二哥一定会生气,所以我只好对不起你了。”
  白玉京道:“不必客气。”
  袁紫霞道:“我很少用刀,若是一刀杀不死你,也许会疼的。”
  白玉京道:“没关系。”
  袁紫霞道:“好,那么我就真的不容气了。”
  她忽然转身,一刀向卫天鹰刺了过去。
  好快的刀。
  除了她自己外,绝没有别人能说她不会用刀。
  卫天鹰眼睛里还是带着那种嘲弄的笑意,看着这一刀刺来,然双手一拍,已将刀锋夹住。
  袁紫霞脸色终于变了,真的变了。
  卫天鹰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柄刀给你?”
  袁紫霞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卫天鹰道:“我就是要你来杀我。”
  袁紫霞道:“为什么?“
  卫天鹰道:“因为我也跟你一样,我也想独吞这批货。”
  袁紫霞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一定要我先杀了你,你才能下手杀得了我?”
  卫天鹰道:“不错,否则我真有点不忍下手呢。”
  袁紫霞叹道:“看来我毕竟还是做错了一次。”
  卫天鹰道:“每个人都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
  袁紫霞道:“但你也想错了。”
  卫天鹰道:“哦?”
  袁紫霞道:“我要杀你,并不是为了想独吞。”
  卫天鹰冷笑道:“你难道是为了救他?”
  袁紫霞凄然笑道:“象我这种人,若非已动了真情,怎么会做错事?”
  卫天鹰冷冷道:“只可惜他已无法来救你。”
  自玉京忽也叹了口气道:“你又想错了。”
  这五个字出口,袁紫霞己后退了七尺,脚尖一挑,挑起了地上的长生剑。
  白玉京已动身跃起,抄着这柄剑。
  等到这五个字说完,他已刺出了三剑,剑光如星雨银河。
  卫天鹰的刀若在乎,也许可以架开这三剑。只可惜他的刀锋已被他自己夹住。
  他的手若是空着的,也许还可以变招闪避。
  只可惜他的手已夹住了自己的刀。
  他反手,退步,回头刀锋,变招已不能算不快。
  只可惜,白玉京的长生剑更快。
  水银的白剑光一闪,两只血淋淋的手,已跟着手里的刀一起落下。:

(四)
  不知何时,阳光已升起,照着窗户。
  窗户上画着一点点梅花,用鲜血画成的梅花。
  白玉京静静地站着,面对着窗户,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穴道已开了,所以才没有下手杀我。”
  袁紫霞垂着头,不说话。
  白玉京道:“你不知道?”
  袁紫霞还是不说话。
  白玉京霍然回头,对着她:“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袁紫霞忽然展颜一笑,嫣然道:“你猜呢?”她笑得真甜。
  白玉京叹了口气,道:“我只怕永远猜不着的。”
  袁紫霞眨着眼;忽又搔了搔头,柔声道:“你总有一天一定会道的。”
  自玉京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道:“好,现在我们走吧。”
  袁紫霞道:“去哪里?”
  白玉京道:“当然是青龙会。”
  袁紫霞皱眉道:“到青龙会去干什么?”
  白玉京沉下了脸,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袁紫霞道:“你是谁?”
  白玉京冷冷道:“我就是青龙十二煞中的红旗老么,像你这种。当然不会认识我。”
  袁紫霞脸色又变了,真的变了。
  白玉京沉着脸道:“你们自己以为这件事伪装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青龙老大早已看出来了,所以才要我在暗中调查。”
  袁紫霞道:“你……你真的要送我回去?”
  白玉京道:“当然。”
  袁紫霞道:“你真的这么狠心?”
  白玉京冷笑道:“对付狠心的人,我一向不客气。”
  袁紫霞看着他,突然弯下腰去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白玉京反而怔住,吃惊地看着她,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袁紫霞道:“笑你。”
  白玉京道:“笑我?我有什么好笑?”
  袁紫霞勉强忍住笑,道:“你实在很会演戏,只不过,你若是红旗老么,我是谁呢?”
  白玉京又怔住。
  袁紫霞道:“老实告诉你,我才是青龙十二煞中的红旗老么。”
  白五京道:“你……你是?“
  袁紫霞微笑道:“卫天鹰嗜赌,输了三十万两,却故意说买了幅假的孔雀图;公孙好色,奸污了不少良家女子;方龙香贪财,吞没了十六万两公帐。这些事青龙老大都已知道,所以特地叫我来清理门户的。”
  白玉京道:“只有你一个人?”
  袁紫霞道:“我做事素来只有一个人。”
  白玉京道:“你一个人就想清理门户?”
  袁紫霞道:“一个人就已够了。”
  白玉京道:“可是你的武功……”
  袁紫霞淡淡道,“一个人只要懂得利用自己的长处,根本不必用武功也一样能够将人击倒。”
  白玉京道:“你的长处是什么?”
  袁紫霞嫣然一笑,不说话了。
  她笑得真甜、真美。
  美极了……
  “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本来也想骗你一次,让你着着急的,想不到还是被你揭穿了。”
  “我几时骗过你?”
  “你没有?”
  “我若是骗你,现在又何必跟你逃走,连青龙会的红旗老幺都不做了?”
  “也许你根本就不是真的红旗老么。”
  “……”
  “你究竟是不是?”
  “你猜呢?”
  白玉京知道他自己永远猜不出的,但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就在他身旁,而且永远不会再离开他。这就已够了。
  这就是我说的第一个故事,第一种武器。
  这故事给我们的教训是一无论多锋利的剑,也比不上那动人的一笑
  所以我说的第一种武器,并不是剑,而是笑,只有笑才能真征服人心。
  所以当你懂得这道理,就应该收起你的剑来多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