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
   —古龙
第五章、恶人之谷

和阗河液滚的河水,在六月的残阳下发着光。”
到了上游,河水双分,东面的一支便是玉龙哈什河,水流处地势更见崎岖险峻,激起了奔腾的浪花。
沿着玉龙哈什河向上游走,便入了天下闻名、名侠辈出、充满了神秘传说的昆仑山区。
此刻,虽仍是夏季,残阳也犹未落,玉龙峰下,已宛如深秋,风在呼号,却也吹不开那阴森凄迷的云雾。
燕南天终于来到了玉龙烽下,人既憔悴马再疲乏,就连车轮滚动在崎呕的山路上,也似乎滚不动了,巨大的山影,沉重地压在车马上。
燕南天左手提着□绳,右手怀抱着婴儿,一阵阵恼人的香气自车厢中传出来,刺得他几乎想吐。
婴儿却又已沉睡了,这小小的孩子,竟似也已习惯了奔波困苦。
燕南天无限怜惜地瞧着他,嘴角突然现出一丝微笑,喃喃道:“孩子,这一路上你可真是吃了不少人的奶,从中原,一路吃到这里,除了你,大概没有别的孩子能……”说到 “能”字,语声突热顿住,身子也突然凌空跃起,就在他身子离开车座的那一刹那间,只听 “笃、哧、噗”十几声响,十几样长短不齐、形式各异的暗器,俱都钉入了他方才坐过的地方。
燕南天凌空翻身,左手已勒住了车马,人却藏到了马腹下,他怕的不是自己受伤,而是怀抱中的婴儿。
这一跃,一翻,一翻一勒,一藏,当真是矫如游龙,快若惊鸿,山麓阴影中,已有人忍不住失声道:“”好功夫!”
燕南天怒喝道:“暗箭伤人的是……””谁”字还未出口,那匹马突然惊嘶、一声,人立而起,马身上箭也似的喷出了十儿股鲜血。
燕南天想也不想,铁掌扫出,“砰、砰”两响,套马的车轭立断,负伤的马,笔直窜了出去,燕南天跟着又是一拳击出,又是”砰”的一响,车厢生生被击破个大洞,健马长嘶未绝,他左手儿自洞中送到车厢里去,又是数十点寒光,已暴雨般射向他身上!他身子也已冲天而起,又听“哧、哧、哧”,风声不绝数十点暗器,俱都自他足底扫过。
应变若有丝毫之差,自己纵不负伤,那婴儿也难免丧命,婴儿纵不丧命,大车也难免要被那匹马带得自他身上辗过」健马倒地,燕南天身形犹在空中一只见银光乍起,七八道剑光,有如天际长虹般,自暑影中斜飞而出,上下左右,纵横交错。
哪知他身在空中,力道竟仍末消竭,双臂一振,身于突然又向上窜起了七尺,剑光又自他脚底擦过但闻“叮铛”龙吟之声不绝,七八柄剑收势不及,俱都撞在一起,剑光一合便分,七人个人都远远落到一旁,暮色中虽瞧不清楚,但朦胧望去,这七八人中,竟有四个是出家的道人。
-燕奋天双足一蹬,方自掠到车顶,竟又箭也似的窜了出去双掌如风,当头向一个蓝衫道人击下!他眼见这几个人话也不说,便下如此毒手,此刻下手自也不肯留情,这双掌击下,力道何止千钧!那道人本待举剑迎上,但心念一转,面色实然大变,身形后仰,竟不敢招架,向后倒窜而去。”
燕南天剑光竟似绵绵不尽,跟着身子追去。
那人心胆皆丧,拼命一剑迎上。
只听“叮“的一声,双剑相击,两口剑本是同炉所炼,但不知怎的,那人掌中的的剑,竟已被燕南天砍成两段。
那人身子落地,就地几滚,燕南天高吭长啸,剑光如雷霆闪电,直击而下,这一剑之威,当真可惊天动地!满天银光突又飞来,接着,“呛”的一声震耳龙吟只见叁个蓝衣道人,单足跪地,叁柄剑交叉架起,替那人挡住了燕南天的一剑,那人却已骇得晕了过去!燕南天虎立当地,须眉皆张,厉声谁:“接剑的四鹫?还是叁鹰?”
那道人道:“四鹫,足下怎知……”燕南天厉声笑道:“当今天下,除了昆仑七剑外,还有几人能接得住某家这一剑?!”
那道人道:“当今天下,除了燕南天大侠外,只怕也再无一人能令贫道兄弟叁人,同时出手抬架的一剑!”
燕南天笑声突顿,喝道:“但昆仑七剑为何要向燕某下如此毒手,却令燕某不解…”那道人苦笑道:“贫道等守在这里,本是为阻挡一个投奔‘恶人谷’的人,贫道委实想不到燕大侠也会到这‘恶人谷来。”
燕南天这才收回长剑,他长剑方自收回,那叁个道人掌中剑便已“当”的垂落在地,双臂似再也难以提起。
“你等要阻挡的人是谁?”
昆仑道人道,“司马烟。”
“你等怎知这恶贼要来此间””川中八义一路将他追到这里,这叁位便是‘川中八义,中*拇笠迨垦钇剑*士海长波,七义士海金波……”“川中八义”在江湖中端的是赫赫有名,燕南天转目望去,只见这叁人果然风骨棱棱,气宇轩昂──虽然方自地上爬起,却无狼狈之态。
那川中八义之首杨平,国字脸,通天鼻,双眉斜飞人鬓,更是英气逼人,此刻微一抱拳,躬身道:“晚辈们直将那恶贼迫到和阗河畔,才将他追丢了,若是被他逃入‘恶人谷’ 去,晚辈们实是心有不甘,是以才将四位道长请了出来,守在这里,哪知……哪知却……遇见燕大侠。”
海长波苦笑道:“晚辈们方才虽已瞧出前辈形貌不同,但素知那□精于易容,晚辈们实将此人恨之人骨,是以……“燕南天颔首道:“难怪你等出手那般狠毒,对付这恶贼,出手的确是越毒越好。”
昆仑四子之首藏翼子忍不住问道:“但……但燕大侠却不知怎会来到这里。”
燕南天道:“某家正是要到恶人谷’去!”
昆仑四子,川中叁义齐地一怔。
藏翼子动容道:”燕大侠豪气干云,晚辈们久已深知,只是……”恶人谷,恶人云集,古往今来,只怕从未有过那许多恶人聚在一起,更从未有一人敢孤身去面对那许多恶人,燕大侠……还望叁思。”
燕南天目光火炬一般,遥注云雾凄迷的山谷,沉声道:“男儿立生于世,若能做几桩别人不敢做的事,死亦何憾!”
昆仑四子对望一一眼,面上已有愧色。
杨平道:“但……据在下所知,这二十年来,在江湖中凶名最着的十大魔头,最少有四人确实已投奔谷中……”海长波道:“只怕还不止四个……‘血手’杜杀,‘笑里藏刀’, ‘小弥陀’哈哈儿,‘不男不女’屠娇娇,‘不吃人头李大嘴……”燕南天皱眉道,“李大嘴?……可是那专嗜人肉的恶魔?”
“…海长波道:正是那□,别人叫他‘不吃人头’,正是说他除了人头外,什么都吃,他听了反而哈哈大笑,说他其实连人头都吃的”燕南天怒道,“如此恶徒,岂能再让他活着!”
海长波道:“除了这四人外,那自命轻身功夫天下无双,从来不肯与人正面对敌,专门在暗中下毒手的阴九幽,据说也逃奔人谷…”燕南天动穿道:“哦!‘半人半鬼’阴九幽也在谷中么?他暗算少林俗家弟子李大元后,不是已被少林护法长老们下手除去了么?”
海长波道:“不错,江湖中是有此一传说,但据深悉内幕之人言道,少林护法虽已将这 ‘半人半鬼’的恶魔困在‘阴冥谷,底,但还是被他逃了出去,此事自然有陨少林派声威,是以少林弟子从来绝口不提。”
燕南天长叹道:“昔日领袖武林的少林派,如今日渐没落,只怕就正是因为少林弟子一个个委实太爱面子。”
藏翼子慨然道“要保持一派的声名不坠谈何容易?”
他这话自然是有感而发──昆仑派又何尝不日渐凋零?杨平又道:“这几个无一不是极难对付的人,尤其是那‘不男不女’屠娇矫,不但诡计多端,而且易容之术已臻化境,明明是你身畔最亲近的人,但说不定突然就变成了他的此身,此人之逃奔入谷,据说并非全因避仇,还另有原因…”燕南天道:“无论他为了什么事逃人“恶人谷’,无论他易容多么巧妙,反正某家此次入谷,乃是孤身一人,无论他扮成什么人的模样,都害不到我……哈哈,难道他能扮成出世不到半个月的婴儿不成?“杨平展颜笑道:“不错,此番燕大陕孤身入谷,他纵有通天的。
手段,只怕也是无所用其计了,但……不过……”燕南天不等他再说话,抱拳道:“各位今日一番话,的确使燕某人获益匪浅,但无论如何,燕某人却是势在必行……燕某就此别过。”
众人齐地脱口道:“燕大快,你……”但燕南天却再也不瞧他们一眼一边挽过大车,立刻放步而”行。
“众人面面相觑,默然良久。
藏翼子终于叹道:“常听人言道燕南天武功之强强绝天下,贫道还不深信,但今日一见……唉,唉……”杨平动容道:“他武功虽高,还不足深佩,小弟最佩服的乃是他的干云豪气,凛然大义,当真令我愧煞”。
海长波望者燕南天身段消失处,喃喃道:“但愿他此番人谷还能再出来与我等相见…… 山路更见崎岖,但燕南天拉着辆大车放足而行,竟仍毫不费。
力,他臂上何止有千斤之力?沉沉的暮色,凄迷的云天中,突然现出一席灯火。
那是盏青“灯制成的孔明灯,巧妙地嵌在山石间避风处在这阴冥的穷山恶谷中,碧磷磷的看来有如鬼火一般。
鬼火般的火照耀下,山石上竟刻着两行字!“入谷如登天。
来人走这边”两行字下,有只箭头,指着条曲折蜿蜒的山路,用尽目力,便可瞧出这条路正是通向四山合抱的山谷。
昆仑山山势虽险绝,但这条路却巧妙地穿过群山。
那“恶人谷”便正是群山围绕的谷底。
是以入谷的道路,非但不是向上,而且渐行向下,到后来燕南天根本已不必拉车,反倒似车在推他。
山路越来越曲折,目力难见一丈之外。
但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四面穷山中,突然奇迹般现出了一片灯火,有如万点明星,眩人眼目。
’江湖人心目中所想象的“恶人谷”,自然是说不出的阴森、黑暗,而此刻,“恶人谷”中竟是一片辉煌的灯火。
但这灯火非但未使“恶人谷”的神秘减少,反而使“恶人谷”更增加了说不出的诡异。
“恶人谷”中到底是什么情况?’燕南天但觉自己的心,跳动也有些加速,这世上所有好人心中最大的秘密,此刻他立刻就要知道谜底了。
灯光下,只见,一方石牌立在道旁。
“入谷入谷,永不为奴。”
过了这石碑,道路突然平坦,在灯火下简直如镜子一般,光可鉴人,但燕南天却也知道,这平坦的道路正也是世上最最险恶的道路,他每走一步,距离危险与死亡便也近了一步。
没有门没有塔,也没有栏栅。
这“恶人谷”看来竟是个山村模样,一栋栋房屋,在灯火的照耀下,竟显得那么安静、平和。
在这安静平和的山村中,究竞藏有多少害人陷阱,多少杀人的毒手?燕南天挽着大车,已淌着汗珠,他此刻已入了“恶人谷”,随时都可能有致命的杀手向他击出!道路两旁,已有房舍,每一栋屋,建造得极精巧,紧闭的门窗中,送出明亮的灯火。
突然间,前面道路上,有人走了过来。
燕南天知道,就在这瞬息之间,便将有源源不绝的毒手,血战到来!哪知走过的两个人,竟瞧也未瞧他一眼,两人衣着都是极为华丽,竟扬长自燕南天身旁走过。
燕南天的眼睛都红了,也未瞧清他们的面容,只见道路上人已越来越多,但竟没有一个人瞧他一眼!他走入这天下武林中人视为禁地的“恶人谷”,竟和走入一繁华而平静的镇市毫无不同!燕南天脑中一片迷乱,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他平生所遇的凶险疑难之事,何止千百,却从未有如此刻般心慌意乱!他平生所闯过的龙潭虎穴,也不知有多少,但不知怎地,无论多凶险之地,竟似乎都比不上这安静平和的“恶人谷”。
车厢中,有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燕南天深深吸了口气。
定下心神,便瞧见前面有扇门是开着的。
门里,似有酒菜的香味透出。
燕南天大步走了进去。
雅致的厅房中,摆着五六张雅致的桌子,有两张桌子上,坐着几人浅浅饮酒,低低谈笑。
这开着的门里,竟似个酒店的模样,只是看来比世上任何一家酒店前精致高雅得多。
燕南天抱着婴儿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只见这酒店里竟也毫无异样,饮酒的那几人,衣衫华丽,谈笑从容,哪里像是逃亡在穷山中的穷凶恶极之辈,燕南天更是奇怪,却不知越是大奸大恶之人,表面上越是瞧不出的。
若是满脸凶相,别人一见便要提防。
哪里还能做出真正的恶事?突见门启动,一个人走了出来,这人矮矮胖胖,笑脸圆圆,正是和气生财的酒店掌柜。
燕南天沉住了气,端坐不动。
这圆脸胖子已笑嘻嘻走了过来,拱手笑道:“兄台远来辛苦了。”
燕南天道:“嗯。”
那圆脸胖子笑道,“叁年前闻得兄台与川中唐门结怨,在下等便已盼望兄台到来,不想兄台却害得在下一直等到今日。”
燕南天道:“哦?”
这时他心里才知道这些人已将自己错认为“穿肠剑”司马烟了,但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那圆脸胖子挥了挥手,一个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绿衣少女,姗姗走了过来,秋波向燕南天一瞟,万福道,“您好?”
燕南天道:“哼,好。”
那圆脸胖子大笑道:“司马先生远来,没有心情与你说笑,还不快去为司马先生热酒,再去为这位小朋友来碗浓浓的米汤。”
那少女娇笑道:“好可爱的孩子……”眼皮转动,又向燕南天瞟了一眼,燕子般轻盈,娇笑道走了。
燕南天目光凝注着那圆脸胖子,暗道:“此人莫非便是‘笑里藏刀’小弥陀……瞧他笑容如此亲切,对孩子也如此体贴,又有谁想得到他一夜之间,便将他恩师满门杀死!为的耳不过他那师。
妹骂了他一声‘胖猪’而已!”
思念之间一那少女竟又燕子般飞来,已拿来了一盘酒莱,酒香分外清冽,菜色更是分外精美。
那圆脸胖子笑道:“兄台远来,想必饿了,快请用些酒莱,再谈正事…”燕南天道: “嗯”他口里虽答应,但手也不抬──他若是抬手,便是要杀人,而绝不会是为着要喝酒吃菜。
那圆脸胖子笑道:“别人只道我等在此谷中,必定受罪吃苦,却不知有这许多聪明才智之士在一起,怎会吃苦,此间酒菜之精美,便是皇帝只怕也难吃到,这做菜的人是谁,只怕兄台万万想不到的…”圆脸胖子道:“兄台可曾听说,昔日丐帮中有位‘天吃星’,曾在半个时辰中,毒死了他本门丐帮七大长老……”“啪”的一拍桌子,大笑道,“这当真是位大英雄呀、大豪杰,做菜的人便是他!”
燕南天暗中吃惊,面上却淡淡道:”噢”那圆脸胖子突然大笑道:“司马兄果然不愧我辈好手,未弄清楚前,绝不动箸,其实司马兄你未来之前,在下等已将司马兄视为我辈兄弟一般……”举起筷子,对每样菜都吃了一口,笑道:“喏……司马兄还不放心么?”
燕南天暗中忖道:“他们既然将我认做司马烟,正是我大好机会,我得利用此良机,先将那恶贼江琴的下落打听确实,再出手也不迟。
此刻我若坚持不吃,岂非要使人怀疑,何况,他们既将我当作司马烟,就绝不会下手毒害我。”
此刻他算来算去,都是吃比不吃的好,当下动起筷子,道:“好!”
立刻就大吃起来。
几样菜果然做得美味绝伦,燕南天立刻就吃得干干净净──一想到吃饱也好动手,他吃得自然更快。
那圆脸胖子笑道:“‘天吃星’手艺如何?”
“好。”
“这位小朋友的米汤想必也快来了,”“越快越好。”
“等这位小朋友吃完米汤,燕大侠你就可出手了”燕南天僵然变色,道:“你……你说什么?”
那圆脸胖子哈哈大笑道:“燕大侠名满天下,又生得如此异像,我哈哈儿纵是瞎子,也认得出燕大侠的,哈哈,方才我故意认错,只不过是先稳住燕大侠,否则燕大侠又怎肯放心吃‘天吃星’以独门迷药作配料酒菜,哈哈……”燕南天怒喝道:“好个恶贼!”
飞起一脚,将整张桌子都踢得飞了出去。
那哈哈儿身子一缩,已在一丈开外,大笑道:“燕大侠还是莫要动手的好,否则药性发作得更快一哈哈,哈哈……”燕南天只觉身子豪无异状,还怕他是危言耸听,但暗中一提气,一口真气果然懒懒地提不起。
他又惊又怒,飞扑了过去,铁掌挥出。
那哈哈儿却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但燕南天铁掌还未挥出,身子便已跌落下来,四肢竟突然变得软绵绵,那千斤神力却不知到哪里去了,他耳畔只听得哈哈儿得意的笑声,那婴儿悲哀的啼哭……笑声与哭声却似乎离他越来越远……渐渐,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第六章、毒人毒计

一盏灯,灯光照着燕南天的脸。
燕南天只觉得这盏灯似乎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转,他想伸手掩住眼睛,但手脚却丝毫不能动弹。
他头疼如裂,喉咙里更似被火烧一般,他咬一咬牙用力瞪眼,瞧着这盏灯。
──灯哪里在转。
于是他瞧见灯光后的那张笑脸。
哈哈儿大笑道:“好,好,燕大侠果然醒来了,这里有几位朋友,都在等着瞧瞧天下第一神剑的风采。”
燕南天也已瞧见高高矮矮的几条人影,但灯火刺着他的眼睛,根本瞧不清这几人长得是何模样。
只听哈哈儿笑道:“这几位朋友,不知道燕大侠可认得么?哈哈,待在下引见引见,这位便是‘血手’杜杀!”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二十年前,杜某便已见过燕大侠一面,只可惜那一次在下身有要事,来不及领教燕大侠的功夫。”
这人身子又瘦又长,一身雪白的长袍,双手缩在袖中,面色苍白,白得几乎如冰一般变得透明了。
燕南天忍着头疼,厉声狂笑道:“二十年前,我若不是看你才被‘南天大快’路仲道所伤,不屑与你动手,你又怎会活到今日。”
杜杀面色不变,冷冷道:“在下已活到今日,而且还要活下去,而燕大侠你却快要死了。
“第六章毒人毒计一盏灯,灯光照着燕南天的脸。
燕南天只觉得这盏灯似乎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转,他想伸手掩住眼睛,但手脚却丝毫不能动弹。
他头疼如裂,喉咙里更似被火烧一般,他咬一咬牙用力瞪眼,瞧着这盏灯。
──灯哪里在转。
于是他瞧见灯光后的那张笑脸。
哈哈儿大笑道:“好,好,燕大侠果然醒来了,这里有几位朋友,都在等着瞧瞧天下第一神剑的风采。”
燕南天也已瞧见高高矮矮的几条人影,但灯火刺着他的眼睛,根本瞧不清这几人长得是何模样。
只听哈哈儿笑道:“这几位朋友,不知道燕大侠可认得么?哈哈,待在下引见引见,这位便是‘血手’杜杀!”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二十年前,杜某便已见过燕大侠一面,只可惜那一次在下身有要事,来不及领教燕大侠的功夫。”
这人身子又瘦又长,一身雪白的长袍,双手缩在袖中,面色苍白,白得几乎如冰一般变得透明了。
燕南天忍着头疼,厉声狂笑道:“二十年前,我若不是看你才被‘南天大快’路仲道所伤,不屑与你动手,你又怎会活到今日。”
杜杀面色不变,冷冷道:“在下已活到今日,而且还要活下去,而燕大侠你却快要死了。
“成如此模样……””正是不可再让燕大侠生气,人一生气,肉便酸了,此乃我苦心研究所得,各位不可不知。”
哈哈儿又道:“这位便是‘不男不女’屠娇娇……”那娇美的语音截口笑道:“我方才还替燕大侠端过菜倒过酒,燕大侠早已认得我了,还用你来介绍什么!”
燕南天心头一凛,暗道:“原来方才那绿衣少女,竟然就是‘不男不女,屠娇娇,这恶魔成名已有二十年,此刻扮成十六七岁的少女,不想竟还能如此神似。”
杜杀的血手,李大嘴的吃人,都未能令这一代名侠吃惊,但屠娇娇这鬼神不知的易容术,当真令他变了颜色!突听一人道:“哈哈儿怎地如此噜嗦,难道要将谷中人全介绍给他不成,还不快些问话,问完了也好到阴间来与我作伴。”
话声缥缥缈缈,断断续续,第一句话明明在左边说的,第二句话听来便象是在右边,别人说话纵然阴阳怪气,一口中气总是有的,但此人说话却是阳气全无一既像是大病垂死,更像是死人在棺材里说出来。
就连燕南天都不禁听得寒毛直竖,暗道:“好一个‘半人半鬼阴九幽,真的连说话都有七分鬼气。”
哈哈儿大笑道:“哈哈,阴老九做鬼也不甘寂寞,燕大侠既已来了,你还怕他不去陪你!”
阴九幽道:“我等不及了!”
话声未了,燕南天突觉一只手掌从背后伸进了他的脖子,这只手简直比冰还冷,燕南天被这只手轻轻一摸,已自背脊冷到足底。
李大嘴大喝道:“阴老九,拿开你的鬼手,被你的鬼手一摸,这肉还能吃么!”
阴九幽咯咯笑道:“你来动手也未尝不可,只是要快些。”
“血手”杜杀突然道:“且慢,我还有话问他!”
屠桥娇笑道:“问呀,又没有人拦着你…”杜杀道,“燕南天,你此番可是为杜某才到这里来的?”
燕南天道:“你还不配!”
杜杀居然也不动气,冷冷道:“杜某不配,谁配?”
“江琴”“江琴?谁听说这名字?”
哈哈儿道:“哈哈,‘恶人谷’中可没有这样的无名小卒。”
燕南天切齿道:“这斯虽无名,但却比你们还要坏上十倍,只要你们将这□交出,燕某今日便放过你们!”
哈哈儿大笑道:“妙极妙极,各位可听到燕大侠说的话了么?燕大侠说今日要饶了咱们,咱们还不赶紧谢谢。”
话未说完,咯咯、哈哈、嘻嘻、吃吃,各式各样的笑声,全都响起,一个比一个笑得难听。
燕南天沉声道:“各位如此好笑么?”
屠娇娇吃吃笑道:“你此刻被咱们用十叁道牛索线捆住,又被杜老大点了四处穴道,你不求咱们饶你,反说要饶咱们,天下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么。”
燕南天道:“哼!”
屠娇娇道:“但我也不妨告诉你,谷中的确没有江琴这个人。
你必定是被人骗了,那人想必是叫你道死的…”哈哈儿大笑道:“可笑你居然真的听信了那人的话,哈哈!燕南天活了这么大,不想竟像个小孩子!”
突的燕南天是喝一声,道:“好恶贼”这一声大喝,宛如晴空里击下个霹雳!众人耳朵都被震麻了,屠娇娇失声道:“不好,这□中气又足了起来,莫非杜老大的点穴手法,已被他方才在暗中行功破去了?”
燕南天狂笑道:“你猜得不错!”
一句话未完,身子突然暴立起来,双臂振处,捆在他身上的十叁道牛筋铁线,一寸寸断落,落了满地。
阴九幽呼啸道:“不好,死鬼还魂了!”
短短七个字说完,话声已在十余丈外,此人自夸轻功第一。
逃得果然不慢,却苦了别人。
只听“咕呼”一声,哈哈儿撞倒了桌子,在地上连滚几滚,突然不见了,原来已滚入了地道。
屠桥娇呼道,“好女不跟男斗,我要脱衣裳了!”
竟真的脱下件衣裳,抛向燕南天,燕南天挥掌震去衣裳,她人也不见了。
李大嘴逃得最慢,只得挺住,大笑道:“好,燕奋天,李某且来和你较量较量!”嘴里说着话,突然一闪身,到了杜杀身后,道:“不过还是杜老大的功夫好,小弟不敢和老大争锋!”
其实燕南天人虽站起,真气尚未凝聚,这几人若是同心协力,齐地出手,燕南天还是难逃活命!但他算准了这些人欺软怕硬!自私自利。
若要他们齐来吃肉,那是容易得很,若是要他们齐来拼命,却是难如登天。
但见阴九幽、屠娇娇、哈哈儿、李大嘴。
果然一个个全都逃得于干净净,只留下杜杀木头般站在那里。
燕南天真气已聚,目光逼视,却仍未出手,只是厉声道:“你为何不逃?”
“杜某一生对敌,从未逃过!”
“你居然敢和燕某一拼?”
”正是!”
话声未了,身形暴起,衣衫飘飘,有如一团雪花,但雪花中却闪动者两只血红的掌影!追魂血手!无论招式如何,这声势已先夺人!燕南天狂笑道:“来得好!”
奋起双拳,直向那两只血手击回去!杜杀心头不禁狂喜,要知他以“血手”威震江湖,只因他手掌上戴着的,乃是一双以百毒之血淬金炼成的手套!这手套遍布芒刺,只要划破别人身上一丝肉皮,那人便再也体想活过半个时辰,当真是见血封喉,其毒绝伦!而此刻,燕南天竟以赤手来接,这岂非有如送死!”
一声暴喝,一声惊呼!接着,“喀嚓”一响!燕南天双拳明明是迎着“血掌”击出哪知到了中途,不知怎地,明明不可能再变的招式,居然变了,杜杀掌力突然失了消泄之处,这感觉正如行路时突然一足踏空,心里又是惊惶,又觉飘飘忽忽!就在这里,他双腕已被捉住,“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喀嚓”声响,他右腕已被生生折断!燕南天不容他身形倒地,一把抓住他衣襟,厉声道:“谷中可有江琴其人?”
杜杀疼得死去活来!咬紧牙关,嘶声道:“没有就是没有!”
“我那孩子在何处?”
”不……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怜你也算是条硬汉,饶你一命!”
手掌一震,将杜杀抛了出去!好杜杀,果然不愧武林高手,此时此刻,犹自能稳得住,凌空一个翻身,飘落在地居然未曾跌倒。
他雪白的衣衫上已满是血花,左手捧着右手,嘶声道:“此刻你饶我,片刻后我却不会饶你!“燕南天笑道:“燕南天几时要人饶过!”
杜杀跺脚道:“好!”
转身踉跄去了。
燕南天厉声喝道,“先还我的孩子来,否则燕某将此谷毁得干干净净!”
喝声直上云霄,四下却寂无应声。
燕南天大怒之下,“砰”地一脚将桌上踢得粉碎,“咚”他一拳,将粉壁击穿了大洞。
他一路打了出去,桌子、椅子、墙壁、门窗,无论什么,只要他拳脚一到,立刻就变得粉碎。
方才那精致雅观的房子,立刻就变得一塌糊涂,不成模样,但“恶人谷”里的人却像已全死光了,没有一个露头的。
燕南天历喝道,”好我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冲出门!身形一转,飞起一脚,旁边的一“扇门也倒了,门里有两个人,瞧见他凶神般撞进来,转身就逃。
燕南天一个箭步窜出去,一把抓住那人的后背。
那人一身武功也还不弱,但不知怎的,此刻竟丝毫也施展不出,竟乖乖地被燕南天凌空提起。
暴喝声中,反臂一抡,那人脑袋撞上墙壁,雪白的墙壁上,立刻像是画满了桃花。
另一人骇得脚都软了,虽还在逃,但未逃出两步,便“噗”地倒在地上,燕南天一把抓起。
那人突然大叫道:“且慢,我有话说。”
他还当这人要说出那孩子下落,是以立刻住手。
哪知这人却道:“我等与你有何仇恨,你要下此毒手?”
”恶人谷中,俱是万恶之徒,杀光“了也不冤枉!”
”不错,我万春流昔年确是恶人,但却早已改过自新你为何还要杀我?……你凭什么还要杀我广燕南天怔了半晌,喃喃道:“我为何要多杀无辜了我为何不能容人改过?‘恶人谷’虽尽是恶人,也并非全无改过自新之辈?”
手掌刚刚放松,轻叱道:“去吧!”
那人挣扎着爬起,头也不回,一拐一拐地去了。
燕面天瞧着他走出了门,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多杀无辜又有何用?燕南天呀燕南天,你二弟只有此一遗孤,你若不定下心神,熟思对策,你若还是如此暴躁,你二弟只怕就要绝后了,那时你纵然杀尽了‘恶人谷’中的人,又有何用?……”一念至此,但觉火气全消,于是他也就发现了此间的许多奇异之处。
这是间极大的房子,四面堆满各式各样的药草,占据了屋子十之五大,其余地方,放了十几具火炉,炉火俱都烧得正旺,炉子上烧着的有的是铜壶,有的是用锅,还有的是奇形怪状,说不出各自的紫铜器,每一件铜器中,都有一阵阵浓烈的药香传出。
燕南天流浪江湖多年,不仅见多识厂,而且对医药颇有研究,闲时荒山采药,也曾配制过几种独门伤药。
但此间,这屋子里的药草,无论是堆在屋角的也好,煮在壶里的也好,燕南天是多也不过认得其中二叁。
他这才吃了一惊:“原来万春流医道如此高明,幸好我未杀他,他若未改过,又怎会致力于济世活人的医术?”
浓烈的药香,化做一团团蒸气,弥漫了屋子,有如迷雾一般,凭添了这屋子的神秘。
突然间,一条人影被月光投落进来,月光下,一条高瘦的黑衣人,一步步走了进来,走入了迷雾。
他脚步比猫还轻,动作比猫还灵,那一双眼睛,也比猫更狡黠,更邪异,更灵活,更明亮。
燕南天沉住了气,凝注着他,没有说话。
黑衣人居然走进了这屋子,居然站在燕南天面前,他目中闪动者狡黠的光芒,嘴角也带着狡黠的微笑。
他拱了拱手,笑道:“燕大侠,你好…”燕南天道:“哼。”
黑衣人道:“在下‘穿肠剑’司马烟!”
“原来是你!原来你已来了!”
“燕大侠还未来,在下便已来了,但燕大侠近日的故事,在下已有耳闻,所以燕大侠一来,此间便已知道。”
燕南天瞪着他,瞪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之久,突然厉声道:“你凭什么认为燕某不敢杀你?这倒有些奇怪,”司马烟笑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燕南天皱眉道:“你是谁的使者?”
”在下奉命而来,要请问燕大侠的一句话。”
燕南天动容道:“可是有关那孩子?”
“不错!”
燕南天一把抓住他衣襟,嘶声道:“孩子在那里了”司马烟也不答话,只是含笑瞧着燕南天的手,燕南天咬一咬牙,终于放松了手掌,司马烟这才笑道:“在下奉命来请问燕大侠,若是他们将孩子交回,又当如何?”
燕南天一震,道:“这个!……“。
“燕大侠是否可以立刻就走,永不再来,“为了孩子,我答应你!”
“一言既出!…”,““燕某说出来的话,永无更改!”
“好!燕大侠侠随我来!”
两人一先一后,走了出去,夜色正静静地笼罩着这“恶人谷”,月光下的“恶人谷”,看来更是平和、安静。
司马烟走在洒满银光的街道上,脚步更轻得没有一丝声音,他脚步不停,走到街尽头一栋孤立的小屋。
屋门半掩,有灯光透出。
司马烟道:“那孩子便在屋里,也望燕大侠抱出了孩子后,立刻原路退回,燕大侠乘来的马车,已在谷口相候。”
燕南天情急如火,不等他话说完,就箭步窜了进去!屋子的中央,有张圆桌,那孩子果然就在圆桌上。
燕南天热血如沸,一步窜过去,抱起孩子,惨然道:“孩子,苦了!”
一句话未说完,突然将那孩子重重摔在地上,狂吼道:“好恶贼!’孩子,这哪里是什么孩子,这只是个木偶!但燕南天发觉已太迟了,满屋风声骤响,数百点银光乌芒,已四面八方,暴雨般向他射了过来!暗器风声,又尖锐,又迅急,又强劲,显然这数百点暗器,无一不是高手所发,正是必欲将燕南天置之死地!这些暗器将屋子每一个角落全都占满,当真已算准了燕南天委实再没有可以闪避之地!哪知燕南天狂啸一声,身子拔起,只听“哗啦啦”一声暴响,他身子已撞破了屋顶,飞了出去!屋子四周暗影中,惊呼不绝,十余条人影,四下飞奔逃命,燕南天狂啸声中,身形如神龙天矫,凌空而转!但听“咚、砰,噗”几响,几声惨呼,一人被他撞上屋脊一人被他抛落街心,一人被他插入屋瓦。
叁人俱都是脑袋崩裂,血浆四溅,立时毙命,但别的人还是逃了开去,眨眼间便逃得踪影不见!燕南天跃落街心,厉声狂吼道:“如此暗算,岂能奈何燕某,若是想要燕某的命,何妨出来动手!”
吼声远达四山,四山回音不绝,只听“何妨出来动手……出来动手!动手!”
之声良久不息。
燕南天龙行虎步,走过长街,叫骂不绝。
但“恶人谷”中却没有一个人敢探出脑袋!孤身一人的燕南天一竟骇得“恶人谷”所有恶人没有一个敢出头,这是何等威风!何等豪气!但燕南天心中却无丝毫得意,他心中有的只是焦急、痛苦、悲愤!他脚步虽轻,心情却无比沉重!谷中的灯光,不知在何时全都熄了。
虽有星光月亮,但谷中仍是黑暗得令人心胆欲裂。
突然间,一道刀光,自黑暗的屋角后直劈而下!这一刀显然也是刀法名家的手脚,无论时间、部位,俱都拿捏得准而又准,算准了一刀便可将燕甫天的脑袋劈成两半!这一刀刀势虽猛,刀风却不厉,正也算准了燕南天绝难防范!哪知看来必定猝不及防的燕南天,不知怎地,身子突然一缩,刀光堪堪自他面前劈下,竟未伤及他毫发。
“咯”,钢刀用力过猛,砍在地上,火星四射。
燕南天出手如电,已抓住了持刀人的手腕,厉喝道:“出来!我问你!”
突觉手上力道一轻,那只手虽被他拉了出来,却只是血淋淋一条断臂、那人竟以左手一刀砍下了自己的右臂!好狠的人!他竟连哼都未哼一声!燕南天又惊、又急、又怒、又恨,取下钢刀,抛和断臂,随手一刀劈了出去,一扇门应手而裂。
但门里却瞧不见一条人影!燕南天有如疯狂,一间间屋子闯了过去,每间屋子里都瞧不见一条人影,他看得要疯,但疯又有何用!他铜牙几已咬碎,双目已红赤,嘶声道:“好!你们躲,我倒要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竟搬了张椅子出来,坐在街中央,月光,照着他身子,照着他身上的血,血一般的月光……“恶人谷”中的若是恶鬼,燕南天便是镇鬼的凶神!突听一人大笑道:“这臭孩子又有什么了不起,你要,就还给你!”
燕南天狂吼而起,扑了过去。
只见黑暗中人影一闪,一件东西被抛了出来,看来正是个襁褓中的孩子。
燕南天不由得伸手接过。
一但他指尖方自触及此物,突然厉喝道:“恶贼,还给你!一手掌一震,那包袱又笔直飞了回去,撞上墙壁,“轰”的一声,竟将那屋子炸崩了一半!这襁褓中包的竟是包火药!回声响过,四下又复静寂如死,燕南天想到自己方才若非反应灵敏,指尖触热,便将襁褓掷回,此刻岂非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他一死纵不足惜,但那孩子!……燕南天捏紧拳头,掌心已满是冷汗!毒计!“恶人谷”果然有层出不穷的毒计!纵是天大的英雄,只要稍一不慎,就难免死在此地!燕南天虽已逃过数劫,但他还能再逃几次?他精力终是有限难道真能不眠不休,和他们拼到底?突然间,他心中灵机一闪,暗道:“他们能利用这黑暗于我,我难道不能利用这黑暗来搜寻他们?”
想到这里,燕南天又不觉精神一振,再不迟疑,微一纵身,也掠入黑暗里,消失不见。
这正是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一时间他纵然寻不着那孩子,但“恶人谷”的恶人,也再难暗算他了。
燕南天身子潜行在黑暗中,就像蛇!就像猫──就算别人有着猫的耳朵,也休想听出他的声音,就算那人有着猫一般的眼睛,也休想瞧见他身影,有这样的敌人随时会到身衅“恶人”怎不胆战心惊?只是燕南天却也找不着他们。
每间屋子,似乎都是空的,人,竟不知到哪里去了。
燕南天沉住气,一间间房子找了过去,他这才发觉这“恶人谷”里,屋子当真有不少。
夜,很静,很静!整个“恶人谷”,就像是座坟墓。
风,自山那边吹过来,已有了寒竟!突然,风中似乎有了声音,有了种奇异的声音,似乎人语。
燕南天的心一跳,屏息静气,潜行过去。
果然有极轻极轻的人语,自一栋屋子里传出来!一人道:”小屠果然有两手,竟将这孩子弄睡着了。”
这人虽没有笑,却显然是哈哈儿的声音。
另一人道:“幸好有这孩子作人质,否则!……“突听屠娇娇的语声道:“李大嘴,你要做什么?”
李大嘴轻笑道:“我瞧这女的尸身细皮嫩肉,倒和昔日我那老婆相似。”
屠娇娇道:“但这尸身已死了好几天了呀!”
李大嘴道:“只要保养得住,还是可以吃的。”
“好,你吃了她也好,这想必就是燕南天那□的弟媳妇,你吃了她一也可替杜老大出口气。”
燕南天怒火早已升到咽喉,哪里还忍耐得住,狂吼一声,闪电般掠下,一脚踢开了房门。
屋子里连声惊呼,人影四散,李大嘴喝道:“给你吃吧!”
竟举起那棺材,直掷过来!棺材里香料落了一地,尸身也掉在地上。
黑暗中,只听哈哈儿狂笑道:“好,燕南天,算你狠,居然找到了咱们,但你莫忘了,孩子还在咱们手中,只要你追出来,哼哼!哈哈!哈哈!”
燕南天身形已扑起,听得这语声,颓然而落,心中更是悲伤填膺,他方才一时不能忍过,又坏了大事。
月光自窗户照进来,照着地上的尸身!这是孩子的母亲,那苍白而浮肿的脸,零乱而无光的头发,被惨白的月光一映,真是说不出的恐怖凄凉。
“燕南天惨然道:“二弟,我对不起你,我!……我!……我非但不能妥为照顾你的孩子,甚至连……连你们的尸身……”他语声哽咽,实难再说下去,他跺了跺脚,扶正棺材,俯身双手托起那尸身,小心的放回棺材去。
他热泪盈眶,委实不忍再瞧他弟媳的尸身一眼。
他黯然闭起眼睛,喃喃道:“但愿你从此安息。”
冷月,寒棺,无边的黑暗,可怖的艳尸……这尸身竞突然自燕南天怀中跃起!只听” 砰!砰!砰!砰!”
四响!这“尸身”双手双脚,俱都着着实实中中了燕南天的身子!燕南天纵是天大的英雄,纵有无故的武功,无故的机智,却再也想不到有此一惊人的变化!他惊呼尚未出口,左肩“中府”,右胁“灵墟”,前胸“巨阙”,腹下“冲门”四处大穴已被击中!这一代英雄终于仰天倒了下去!那“尸身”已落地,咯咯大笑道:“燕南天呀燕南天,如今可知道我的手段!”
得意的笑声中,随手在头上扯了儿扯,扯下了一堆乱发,月光,照着他的脸,那不是屠娇娇是谁!灯光,忽然亮起!哈哈儿、李大嘴、阴九幽、司马烟全都现身而出,纵然是在灯光下,这几人的模样还是和恶鬼相差不多。
哈哈儿大笑道:“燕南天,你只当方才真是你找着咱们的么?……哈哈,这不过是咱们的妙计而已,好都你自己送上门来。”
李大嘴怪笑道:“燕南天,你只当方才真是咱们怕了你么?哈哈,那只不过是咱们知道你必已难逃性命,又何苦费力与你动手!”
儿个人言来语去,得意的笑声,再也停不住。
燕南天叹息一声,闭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此番再也难逃毒手的了!只听阴九幽道: “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还要等他再跳起来?”
屠娇娇叱道:“且慢!我出力最多,要杀他,该我来动手才是。”
阴九幽冷森森道:“若是早听我的,他此刻早已死了,哪里还需费这许多手脚,我瞧你们还是让我动手吧。”
李大嘴大声道:“不行,你们不会杀人,一个杀不好他的肉就酸了,吃不得的,自然还是该我动手方是”几个人七嘴八舌要争着动手──能令天下第一剑客死在自己手下,自然是极大的荣耀。

 

 

第七章、漏网之鱼

哈哈儿看了看燕南天倒下的身体,突然大笑道:“各位也莫要争了,我有了好主意!屠娇娇道:“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哈哈儿道:”咱们若让燕大侠痛快地死了,岂非辜负燕大侠一番美意?自然要请燕大快慢慢地享受享受死前的滋味,也不枉燕大侠结交咱们一场!阴九幽不等他说完,便已桀桀笑道:“妙极,果然妙计,我正好要他尝尝阴风搜魂手,的滋昧,保险他直到下辈子投胎还忘不了…”屠娇娇道:“我”销魂美人功’的滋味,也不比你差。”
李大嘴怪叫道:“我的‘利骨刀’难道就差了么?”
眉娇娇笑道:“还是杜老大来,他的‘血手钻心’和咱们哈哈儿的”伐髓洗脑”,这两种滋味才真是要人难以消受的。”
哈哈儿道:“哈哈!既是如此,谁先动手?”
屠娇娇道:“你出的主意,你先动手吧!”
哈哈儿大笑道:“好!”
笑声中伸出手掌,向燕南天脑后轻轻抚摸过去。
夜色更深,生龙活虎般的燕南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要是稍有心肝的人,便不忍描叙他此刻的模样。
」哈哈儿道:“哈哈,我已出手六次,现在又轮到李兄了。
“李大嘴道:“不行不行,我不出手了!”
哈哈儿笑道:“若不出手,便是认输了”李大嘴怒道:”人十成已死了九成,纵然是才出世的婴儿打他一掌,他也活不了啦,你为何要我出手?”
阴九幽冷冷道:“那也未必。”
李大嘴道:“好,好!既是如此,你出手吧”阴九幽道:“轮到我时我自会出手的。”
李大嘴怒道:“你明知已轮不到你了,你……“。
哈哈儿又笑道:两位也莫要争执,不妨先找咱们那万神医来鉴定鉴定,瞧瞧这燕南天是否已再也出不得一丝气力。”
阴九幽冷笑道:“找谁来鉴定都无妨。”
李大嘴道:“我去找。”
片刻间他便将万春流带了回来,又见万寿流瘦小精悍,目光深沉,枯瘦的面目上绝无任何表情。
他走进来后,微微点头,便在奄奄一息的燕南天的侧身坐了下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总算才将燕南天由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灵巧的手指,竟似未沾着燕南天的皮肉。
李大嘴不耐道,“此人怎样?”
万春流缓缓道:“此人肺经、脾经、心经、肾经、心包络经、叁焦经、胆经、肝经,俱已残坏,十四经脉,已毁其八,此刻还能活着已是奇迹…”季大嘴笑道:“你瞧怎样?”
阴九幽道:“他只怕错了”万春流道:”武功我虽不及你,但对医道却有自信。”
阴九幽冷笑道:“自信?若非你那高明的医道,开封城一夕间也不会暴死九十七人,那些人是谁害了的?你忘了么?”
万寿流冷冷道:“我杀的人虽多,但这几年来在此间救的人也不少,阁下刚来时,若非有万某在这里,只怕也活不到今日…”阴九幽目中虽已射出火,但口中却说不出话来,他逃来此地,确是已伤重垂危,确是万春流救了他的性命。”
恶人谷”的确是少不了万春流的。
哈哈儿立刻笑道,“万神医法眼鉴定,自是不会错的既是如此,你我就算不分,大家一齐动手将燕南天杀了也罢。”
万寿湿沉声道:“且慢,在下正要请各位留下他的性命。”
阴九幽怒道,“你……你要救他?”
万春流神色不动,缓缓道:“伤势如此沉重而不死的人,我生平还未见过,这样的人对各位完全无用,对在下却大有用处…”李大嘴道:“有什么用处,难道你也想吃他!”
万春流道:“此人身上伤残不下叁十处,正好作为我试验药草性能之用,在下若是试验成功,对各位也大有好处,”阴九幽冷笑道,“纵有用处,但你试验成功,岂非也就将燕南天救活了,等到他伤势痊愈,你就该来救咱们了。”
万春流淡淡道:此人纵被救活,也势必要成残废、白痴,各位若要取他性命,还是随时都可下手,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阴九幽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司马烟更从来未说话,只是望着哈哈儿,哈哈儿望着屠娇娇,屠娇娇笑道:“万神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万春流冷冷道,“此人的叁十处伤,最少可试出叁十种药草之性能,这叁十种药草,说不定就有一种将来能救各位的命。”
屠娇娇笑道:“万神医,你还等什么了这燕南天从头到脚,已全是你的了”万春流脸上也没有半分高兴之色,淡淡道:“多谢。”
自怀中取出几粒药丸,塞入燕南天嘴里,让燕南天的唾沫将之化开,然后再慢慢流下去。
突听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了过来。
李大嘴精神一振,笑道:“对了!还有那孩子。”
哈哈儿望着阴九幽,道:“如何?”
阴九幽道:“杀!”
屠娇娇突然道:“慢着!”
李大嘴皱眉道:“你又有什么事?”
屠娇娇道:“这孩子也杀不得!”
哈哈儿笑道:“此番倒是小屠的不是了,这孩子留下也是个祸胎,倒不如斩草除根,落个干净。”
屠娇娇也不答话,却反问道:“我且请教各位,咱们虽然都是恶人,但世上最凶最毒最恶的人究竟是谁,各位可知道么?”
哈哈儿大笑道:“哈哈,若论天下最恶的人,自然便得算小屠了…”屠娇娇笑道,“过奖!过奖!但……”她还末说出下面的一句话,李大嘴已怒道:“他算是什么?会玩两手不男不女的花样,也可算是天下最恶的人?哼,他连人肉都不敢吃!”
屠娇娇笑道:“他说我不是天下最恶的人,我完全同意,但能吃几斤人肉就算是天下最恶的人么?我昔年瞧见一个赶骡车的,也能吃得下几斤人肉。”
李大嘴怒道:“以你说来,天下最恶的人是谁?”
哈哈儿道:“哈哈!对了,阴老九!”
屠娇娇道,“阴老九的确够阴、够狠、够毒,但他的凶恶已全摆在脸上,别人一瞧就知他是恶人,已先对他提防叁分…”哈哈儿道:“如此说来,他也不算!”
屠娇娇笑道,“自然不算的,否则他能学到笑里藏刀的本事,要能在一面嘴里叫哥哥,一面在腰里掏家伙……”哈哈儿道:“笑里藏刀……哈哈!小屠在说我了。”
屠娇桥笑道:“不错!哈哈兄生得一副弥陀怫的模样,当真是谁也瞧不出他是恶人,他就算将人卖了,别人还不知是被谁卖的。”
哈哈儿拍掌大笑道:“妙极妙极,我若真是天下最凶最恶之人,倒也不错,只可惜我一瞧杜老大就害怕,看来还是他比我恶得多。”
哈哈儿瞧了司马烟一眼,道:“对了,还有司马兄,哈哈,‘穿肠毒药剑,来人如捣蒜’,这句话江湖中又有谁不知道?”
司马烟微微笑道:小弟在江湖虽也落有恶名,但在‘十大恶人’面前,小弟却是麻绳穿豆腐,提也提不起起的”屠娇娇道:“是呀‘十大恶人’中,还有五个呢?”
司马烟笑道:“也以个弟看来,那五位也未必能比这五位恶多少,尤其是那位‘狂狮’ 铁战,严格说来,根本就不能名列‘十大恶人’之一”。
屠娇娇道:“狂狮若是狂起来,当真是大亲不认,见人就打,就连他的儿子,都被逼得非和他打一场不可,但真被打死,却没有半个,何况他还有不狂的时候…”哈哈儿笑道: “狂狮不行,那‘迷死人不赔命’的萧咪咪又如何?我瞧就算“二十四孝’中的孝子若是被她迷上,也会把老子娘全部卖了的。”
屠娇娇道,“萧咪咪的迷汤功夫虽到家,但真被她迷上的,也不过都是些十七十八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她若遇见李大嘴,还不是一口将她吃了。
“李大嘴冷冷道:“半男半女的人,她自然是迷不上的。”
哈哈儿赶紧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天下最凶最毒最恶的人究竟是谁,难道是大庙里的老和尚不成?”
屠娇娇笑道,“咱们这些人,论凶、论毒、论恶,大家都差不多,谁也别想强过谁,所以说,到目衣为止,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算是最恶的!”
李大嘴道:”哼!说了半天,原来是废话…”屠娇娇也不理他,自管接着道:”现在虽没有,但马上就要有了…”这句话说出来,每个人竟忍不住问道:”谁?”
屠娇娇眼珠一转,缓缓道:”就是那正哭的孩子…”这名话说出来,每个人又不禁为之一愣…李大嘴终于哈哈笑道:”你说他是天下最凶最恶的人?…………哈哈嘻嘻!嘿嘿!……………呸!”
屠屠娇娇还是不理他,还是自管接着道:”这孩子是现在什么都不懂,咱们告诉他什么,他就听什么,嗅们若说乌鸦是白的,他也不会说不是,是么?”
李大嘴道:”哼!又是废话!”
屠娇娇道:”他从小跟着咱们,眼睛瞧见的都是咱们做的事,耳朵听见的,都是咱们说的话,他长大了不但是个大坏蛋,而且是世上最大的坏蛋!你们不妨想想,他若将这恶人谷中每个人的坏花样全学会了,世上还有谁能比他更凶,更毒,更恶!”
哈哈儿笑道:“这样的人,只怕连鬼见了都要害怕…”。
屠娇娇道:“这就对了,连鬼见都怕的人,若是到了江湖中去,又当如何?”
“哈哈儿拍掌大笑道:“哈哈!那不搞得天下大乱才怪。”
屠娇娇缓缓道:“正是要搞得天下大乱,咱们被人逼到这里。
谁没有一肚子气,这孩子正是天赐给咱们,要他来为咱们出气的!”
“听到这里,就连阴九幽面上也不禁泛起一丝笑容,点着头。
道:“好主意!”
哈哈儿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不禁拍掌道:“哈哈!除了小屠”外,还有谁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于是“恶人谷”中就多了个小孩子。
每个人都将他唤作“小鱼儿”:“因为他的确是条漏网的小鱼。

第八章、近墨者黑

小鱼儿渐渐长大了。
小鱼儿最最亲近的人,有杜伯伯、笑伯伯、阴叔叔、李叔叔、万叔叔,还有位屠叔叔,哦!不对,屠姑姑。
“小鱼儿就是跟着这些人长大的,他跟每个人过一个月──”一月是杜怕伯,二月是笑伯伯,叁月是阴叔叔……这样到了七月,就又跟着杜伯伯。
小鱼儿跟着杜伯伯时最规矩。
这位一只手断了的杜伯伯,脸。
上从来没有笑容。
他教小鱼儿武功时,小鱼儿只要有一招学慢了,屁股就得吃板子,小鱼儿屁股本来常常肿,但到后来肿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
小鱼儿跟着笑伯伯时最开心。
这位笑伯伯不但自己笑,还要他跟着笑,最苦的是,小鱼儿屁股肿着时,笑伯伯也逼着他笑,不“笑不行。”
小鱼儿跟着阴叔叔时最害怕。
这位阴叔叔的身上好像有股寒气,就是六月天,小鱼儿只要在他身旁,就会从心里觉得发冷。
小鱼儿踉笑伯怕一个月,连脸上的肉都笑疼了,跟着阴叔叔正好乘机休息休息。
“就算心里有最开心的事,但只要一见阴叔叔,再也笑不出了,见着阴叔叔,没有人笑得出的。
小鱼儿跟着李叔叔时最难受。
这位李叔叔总是在他身上乱嗅,嗅得他全身不舒服。
小鱼儿跟着屠姑姑时最奇怪。
这位屠“姑姑”忽然是男的,忽然又变成女的,他实在弄不清这究竟是“姑姑”了还是 “叔叔”了最特别的时候,是跟着万叔叔。
这位万叔叔脸上虽也没有笑容,但却比那杜伯伯看起来和气得多了,说话也没有那么难听。
但这位万叔叔却总是喂小鱼儿吃药,还将个鱼儿整个泡在药水里,这却令小鱼儿有些受不了。
万叔叔的屋子里,还有位“药罐子”叔叔。
这位“药罐子”叔叔,像是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不动,每天只是吃药,吃药,不断地吃药。
他吃的药实在比小鱼儿还多几十倍,小鱼儿对他非常同情,只因为小鱼儿自己深知吃药的苦。
只是这位“药罐子”叔叔从来不诉苦──!他根本从来没有说过话,他甚至连眼睛都像是张不开似的。
此外,还有许多位叔叔伯伯,有一个会捏泥人的叔叔,小鱼儿本来很喜欢他,但有一天,突然不见了。
小鱼儿到处找他不着,他去向别人,别人也不知道,他去问屠姑姑,屠姑姑却指着李叔叔的肚子说:“在李大嘴的肚子里。”
一个人怎会在李叔叔的肚子里?小鱼儿不懂。
其实李叔叔也失踪过一次。
那天李叔叔大叫大嚷道:“我憋死了,我受不了!”
然后他就失踪了。
但过了半个月,他却又从谷外回来,只是回来时已满身是伤,简直差一点就没有命了。
个鱼儿五岁还不到时,有一天,杜杀将他带到屋子里,屋子里有一条狗,杜杀给他一把小刀。
小鱼儿很奇怪,忍不住问道:“刀……做什么用?”
杜杀道:“刀是用来杀人的,也是杀狗的!”
小鱼儿道:“还可以用来切菜,切红烧肉,是么?”
杜杀冷冷道:“这不是切菜的刀。”
小鱼儿道:“我不要这把刀,我要切菜的……一杜杀道:“莫要多话,去将这条狗杀了!”
小鱼儿道:“这狗若不听话,打它屁股好了,何必杀它?杜杀怒道:“叫你杀,你就杀!”
小鱼儿简直要哭了,道:“我……不要……”杜杀道,“你不杀?好!”
突然出了屋子,“喀嚓!“一声,把门反扣起来。
小鱼儿大嚷道:”杜伯伯,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杜杀却在门外道:“杀了狗才准出来。”
:小鱼儿叫道:“我杀不了它,我打不过……”杜杀逍:“你打不过它,就让它吃了你也罢。
小鱼儿在里面哭,在里面叫,他哭肿了眼睛,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他,杜杀像是根本走开了。
小鱼儿也不哭了。
小鱼儿只有瞪着那只狗瞧,那只狗也在瞧他,这只狗虽不大,也样子却凶得很,小鱼儿实在有些害怕。
他握着刀动也不敢动,过了很久很久,他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那狗也“汪汪”叫了起来,他才记起还没吃过晚饭。
他饿得发慌,莫非那狗也饿得发慌。
小鱼儿道:“小狗小狗,你莫要叫,我也没有吃。”
那狗却叫得更厉害,一条红舌头,不住往小鱼儿这边伸过来,小鱼儿更害怕,握紧了刀,道:“个狗小狗,我饿了不想吃你,你饿了可也不准想吃我。”
那狗“汪”的一声,扑了过来。
小鱼儿大叫道,“我的肉不好吃……不好吃**杜杀插手站在门外,只听那狗吠声越来载响,越来越凄厉。
但突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又过了半晌,杜杀缓缓开了门。
只见小鱼儿手里握着刀,爬在地上,也像是只小狗似的,他满身是血,狗也满身是血,只是他还活着,狗却已死了。
小鱼儿在万春流处养了半个月的伤,才能走路,他脸上本已有条伤痕,此刻身上又添了许多。
过了几天,杜杀又将他找去,还是将他关在那屋子里,屋子里又有条狗,但却比那条大了许多。
杜杀道:“那柄刀你可带着了”小鱼儿只是点头,脸都白了,也说不出话。
杜杀道:“好!将这狗也杀了!”
小鱼儿道:“但这狗……好……好大。”
…杜杀道,“你害怕么?”
个鱼儿拼命点头,道:“怕……怕的。”
杜杀怒道:“没出息!”
突又转身走了出去,“喀嚓”一声,又将门反扣上。
过了许久,门里狗又叫得厉害,叫了盎茶工夫,便又无声音,杜杀开了门,狗死了,小鱼儿还活着。
这次他虽也满身是血,但却已能站在那里,眼睛里虽有眼泪,但却咬着嘴唇,大声道: “我又杀了它,十六刀。”
杜杀道:“你还怕不怕?”
小鱼儿道:“狗死了,我当然不怕了,但刚刚……”杜杀道:“你方才怕又有何用?你害怕,我还是要你杀它,你害怕,它还是要吃你,这道理你明不明白?”
小鱼儿点头道:“明白了。”
杜杀道:“你可知道你怎会受伤?”
小鱼儿垂下了头,道:“因为我害怕,所以不敢先动手。
杜杀道:“既是如此,你下次还怕不怕?”
小鱼儿捍紧拳头,道:“不怕了”。
杜杀瞧着他,嘴角又泛起一丝微笑。
这一次小鱼儿伤就好得较快了,但他的伤一好,杜杀就又将他关到那屋子里去,屋子里的狗也越来越凶,越来越大。
但小鱼儿受的伤却越来越轻,好得也越来超快。
到第六次,杜杀开了门──屋子里已不再是狗。
屋子里已是条小狼!于是小鱼儿又到床上,吃药,不断的吃药。
有一天,哈哈儿来了,小屋儿想笑,但笑不出。
哈哈儿笑,“小鱼儿果然还躺在这里,哈哈!狼果然是不吃小鱼的。”
小鱼儿道,“笑伯伯,你莫要生气好么?”
哈哈儿道:“生什么气?”
小鱼儿道:“我实在想笑的,只是……」我一笑全身都疼,实在笑不出。”
哈吹儿大笑道:“傻孩子,告诉你,笑伯伯我在笑的时候,身上有时也在疼的,但我身上越疼,就越笑得凶。”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为什么?”
哈哈儿道:“你可知道,笑不但是灵药,也是武器……最好的武器,我简直从未发现过一样比笑更好的武器”小鱼儿睁大眼睛,道:“武器……笑也能杀狼么?”
哈哈儿道:“哈哈,不但能杀狼,还能杀人!”
小鱼儿想了想,道:“我不懂!”
哈哈儿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受伤?”
小鱼儿道:“我不知道,我……我已不害怕了,真的已不害怕了,这大概是因为我功夫不好,不能一刀就将它杀死。
哈哈儿道:“你为什么不能一刀就将它杀死?”
小鱼儿道,“因为我的功夫……”哈哈儿笑道:“不只因为你的功夫,而且因为你没有笑,那些狗,那些狼,虽然不会说话,但也有懂事的,你一走进屋里,它们就知道你对它们没有怀好意,就在提防着你,所以纵然先下手也没有用…”小钍儿听得眼睛都圆了,不住点头道:“对极了!”
哈哈儿大笑道:“所以下次你进屋子时,无论见着的是狼是狗,甚至是老虎都没关系,你脸上都要堆满笑,让它以你对它没有恶意,只要它不提防你,将你当作朋友,你就可一刀杀死它!这道理虽然简单,但却是最有用了!”
小鱼儿道:“那么以后我就不会受伤了。
:。
哈哈儿道:“正是,无论是狼是狗,还是人,都不会伤害一个对他全无恶意的人的,你只要笑,不停地笑,直到你己将刀插进他身子,还是在笑,让他那临死前还不会提防你,那你就不会受伤了。”
小鱼儿道:“但……但这是不是不够英雄?……”哈哈儿大笑道:“傻孩子,它既要杀你,你就该先杀它,你既然一定要杀他,用什么手段,岂非都是一样么了?”
小钍儿展颜笑道:“不错!我懂了。
一哈哈儿大笑道:“好孩子!哈哈,这才是好孩子。”
小鱼儿果然不大再受伤了。
他已杀了五条狗,四只狼,两只小山猫,一条小老虎,他身上的伤疤,数一数已有二十多条。
这时他才不过六岁。
有一天,他突然问屠娇娇:“屠姑姑,别人都说你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你究竟是不是了”屠娇娇咯咯笑道:“这是谁说的?……但那人可真说对了…”小鱼儿道:“你是不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屠娇娇笑道:“你这个鬼,在转什么鬼心思?”
小鱼儿眨着眼睛,道:“假如我替你出气,你肯不肯送件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我?”屠娇娇道,“我要你这小鬼出什么气?,小鱼儿笑道:“我看季叔叔总是惹你生气,但你却对他没法子……”屠娇娇惊笑道:“难道你这小鬼已有法子对他?”
小鱼儿点头笑道:“嗯。
“屠娇娇道:“你有什么法子?”
小鱼儿道:“只要屠姑姑你先给我一种药就行了”屠娇娇*溃耙磕悴蝗フ彝虼毫饕蠢凑椅乙俊*小鱼儿道:“这种药他是没有的,但屠姑姑你却一定有有屠娇娇摇头笑道:“你这小鬼,简直把我都弄糊涂了,好!什么药,你说吧!”
小鱼儿笑道:“臭药,越臭越好。”
屠桥桥瞧了半天,突然大笑道:“小鬼,我知道了。”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道:“你知道?”
屠娇娇笑道:“小鬼,你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我?你讨厌李大嘴嗅你,就想弄包臭药藏在身上,让他嗅嗅,但你却又有些怕他,所以就绕着圈子,把我也绕进去,这样你不但有了靠山,还可以向我讨好卖乖。
“小鱼儿脸有些红了,笑道:“屠姑姑果然聪明。”
屠娇娇道:“你也不笨呀…”小鱼儿道:“但我比起姑姑来……”屠娇娇笑道:“小鱼儿!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才几岁?到你有我这么样的年龄时,那还得了……可爱的孩子,总算姑姑我没有白疼你。”
小鱼儿低着头,道:“那药……”屠娇娇笑道:“药自然有的,足可臭得死人。”
李大嘴再也不敢在小鱼儿身上乱嗅了──他足足吐了半个时辰,足足有一天一夜吃不下东西。
第二天,他一把抓住小鱼儿,道,“臭鱼儿,那药可是屠娇娇给你的?”
小鱼儿只是嘻嘻地笑。
李大嘴狠狠道:“你不怕我吃了你。”
”小鱼儿笑嘻嘻道,“臭鱼儿的肉不好吃”李大嘴笑骂道:“好!小鬼,我也不吃你,也不打你,只要你也去整那屠娇娇一次,我还有件好东西给你!”
小鱼儿道:“真的?”
李大嘴道:”自然是真的”到了黄昏时,小鱼儿和屠娇娇一齐吃饭,桌上有碗红烧肉。
小鱼儿拼命将肉往屠娇娇碗里夹,笑道:“这是姑姑是喜欢吃的莱,姑姑多吃些…”屠娇娇笑道:“小鬼,你倒会拍马屁…”小鱼儿道:“姑姑对我好,我自然要对姑姑好。
’屠娇娇道:“你怎地不吃…”小鱼儿道:“我舍不得吃。”
屠娇娇笑道:“傻孩子,有何舍不得,这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但这碗肉特别好,”屠娇娇道:“为什么了”小鱼儿道: “这碗肉是我特地从李叔叔那里拿来的,听说是……”他话未完,屠娇娇脸已白了,道: “这……这就是昨天他杀的……”-小鱼儿满脸天使般的笑容,点头道:“好像是的。”
屠娇娇道:“你……你这小鬼……。
话未说完,已一口吐了出来。
“她也足足吐了半个时辰,也足足有一天不想吃饭。
杜杀住的地方,在”恶人谷”的边缘,他屋后便是荒山──他屋子里其实也和荒山相差无几。
就连他的卧室里,都绝无陈设,可说是“恶人谷”中最最简陋的屋子,小鱼儿每次从屠娇娇的屋子里走到他屋子里,总觉得特别不舒服,更何况他屋子里总有个吃人的野兽在等着,但小鱼儿不来却又不行。
这一天,小鱼儿又榜摇晃晃地来了。
杜杀笔直地坐在屋角,动也不动,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衫,在阴暗的屋子里看来,就好像是雪堆成的。
小鱼儿每次来,都瞧见杜杀这样坐着,姿势从来末曾改变过,小鱼儿每次走到他面前,都不敢说话。
杜杀冷冷瞧着他,瞄了半晌,突然问道:“听说你有个小小的箱子”小鱼儿低着头,道:“嗯。”
杜杀道:“听说你箱子里的东西已越来越多了”“-小鱼儿道:“嗯…”杜杀道:“有什么东西?说出来!”
小鱼儿也不敢抬头,嗫嚅着道:“有……有一包很臭的药,有一根可长可短时棍子,还可打出许多钉子,还有一瓶药可以把人的骨头和肉部化成水,还有……“杜杀冷冷截口道: “这些东西,可都是屠娇娇和李大嘴给你的。”
小鱼儿道:“嗯!”
杜杀道:”听说他两人都已上过你不少次当了,你拿了屠娇娇的东西,就去害李大嘴,拿了李大嘴的,就去害屠娇娇,是么?”
小鱼儿道:“嗯”杜杀道:“你不怕他们一怒之下杀了你”小鱼儿道:“我……我本来也怕的,但我后来发现,我越坏,害得他们越凶,他们就越高兴,尤其是屠姑姑,她有时根本就是故意被我害的。”
杜杀又凝目瞧了他半晌,突然长身而起,道:“随我来!”
还没走过那间可怕的屋子,小鱼儿已听见一阵阵吼声,令人听得忍不住要毛骨悚然的吼声。
小鱼儿失声道,“是只大老虎?”
杜杀道:“哼”将门开了一线,叱道:“快进去!”
小鱼儿拔出了刀,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杜杀背手站在门口。
他有种本事,可以站上四五个时辰都不动。但这一次,小鱼儿进去不久,虎吼声就没有了。
过了半晌,便听得小鱼儿轻唤道:“杜伯伯,开门!”
杜杀奇道:“如此之快?”
小鱼儿道:“这还不是杜伯伯教给我的本事?”
杜杀道:“哼:”将门开了一线。
突听一声虎吼,一只斑斓猛虎直扑了出来!杜杀委实做梦也未想到自那里出来的是猛虎而非小鱼儿,大惊之下,闪得慢了些,肩竟被虎爪抓破条血口。
那饿虎嗅得血腥气,性子更猛,一扑后又是一剪,变化之快。
竟比武林高手之变招还快儿分,声势之猛,更非普天下任何招式与之能比拟,只见满室腥风大作,斑斓虎影流动,但“血手”杜杀又是何等人物,身法虽缓不乱,拧身一跃,已掠上虎背,百忙中竟还不忘放声呼道:“小鱼儿你可受伤了?”
猛虎未死,死的自然是小鱼儿了。
」哪知却听小鱼儿嘻嘻笑道:“小鱼儿没有受伤,小鱼儿在这里。”
杜杀不由自主回头一望,只见门梢上笑嘻嘻地坐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孩子,嘴里还在嚼着半只苹果。
一时间杜杀也不知道是惊是怒,微一疏神,那猛虎乘势一掀,竟将他身子掀得滚下虎背。
小鱼儿轻呼道:“杜伯伯,小心!”
呼声中那猛虎已翻过身子,向杜杀直扑而下。
这一扑似是十拿九稳,杜杀似是再也逃不过虎爪,哪知他身子一缩,竟自虎腹下窜出,左手向上一抬,只听一声凄厉断肠的虎吼,鲜血就像是雨点般四下飞溅出来。
那猛虎左冲右撞,突然倒地,不会动了。
四面的墙,到处都染满血花,到处都被撞得一塌糊涂,杜杀站起来时,左边已成了半个血人。
原来他左手被燕南天齐腕折断后,便装上个锋利的钢钩,方才他便是以这只钢钩,洞穿了虎腹。
小鱼儿手里的半个苹果也骇掉了,手拍着胸口,吐着舌头道:“好厉害,吓死我了”杜杀木立当地,注视着他,面上既不动怒,也未生气,简直全无丝毫表情,只是冷冷道,“下来”小鱼儿两只手抱着门框,坐滑梯般滑了下来,笑嘻嘻道:“老虎虽厉害,杜伯伯更厉害…”杜杀道:“叫你杀虎,你为何不杀?”
他半边脸染着鲜血,半边脸苍白如死,在这腥风未息虎尸狼籍的屋子里,那模样教人看来委实恐怖。
但小鱼儿竟似完全不怕,眨着眼睛笑道:“杜伯伯总是要小鱼儿杀虎,小鱼儿总想瞧瞧杜伯伯杀虎的本事。”
杜杀道:“你想害我?”
他左边脸上的虎血已自凝成紫色,右边脸却越来越青,地狱中的魔鬼若来和他比比,可怕的一个必定是他。
小鱼儿却笑嘻嘻地瞧着他的脸,笑道:“小鱼儿怎敢害杜伯伯,老虎是杜伯伯抓来的,杜伯伯怎会杀不了老虎……这道理小鱼儿早就懂了。”
杜杀冷冷地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他简直已说不出话。
盛夏,在这阴瞑的昆仑山谷里,天气虽不炎热,但太阳照在人身上,仍使人觉得懒洋洋的。
正午,是阳光能照进“恶人谷”唯一的时候,幸好“恶人谷”中的人本就不喜欢阳光,太阳露面的时候越少越好,一只猫懒懒地在屋顶上晒太阳,一只苍蝇懒懒地飞过……这就是盛夏正午时,“恶人谷”中唯一在动的东西。
但就在这时,谷外却有个人飞奔而来。
他身后几百丈外都没有人,但他却似背后附者鬼似的,虽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仍不敢停下来歇歇,他轻功倒也不弱,只是气力十分不济,像是因为连日来奔波劳碌,又象是因为已有许久未吃饭了。
他长得倒也不难看,只是脸当中却生着个大大的鹰钩鼻子。
敌人一瞧他就觉得讨厌。
他身上衣衫本极华丽,而且显然是裁缝名手裁成的,但此刻布已变得七零八落,又脏又臭。
太阳照着他的脸,一粒粒晶亮的汗珠,沿着他那鹰钩鼻子流下来,流进他的嘴,他也似全无感觉。
直到瞧见了“恶人谷”叁个字,他才透了口气,但脚下跑得更快,笔直跑进了那条青石板的街道。
阳光照得屋顶上闪闪发光,每间屋子的门窗都是关着的,瞧不见一个人,听不到一丝声音;这人显然也大为奇怪,东瞧西望,提心吊胆地一步步走过去,又想呼唤两声,却又有些不敢。
突听左面屋檐下有人轻唤道:“喂!”
声音虽不大,但这人却当真吓了一跳,本已苍白的脸色更白了──惊弓之鸟,听见琴弦的声音都害怕的。
他扭过头望去,只见屋檐的阴影里摆着张竹椅,一个十叁四岁的少年,眯着眼斜卧在那里。
这少年赤着上身,身上横七坚八也不知有多少伤疤,他脸上有条刀疤几乎由眼角直到嘴角。
他满头黑发也未梳,只是随随便便地打了个结,他伸直了四肢,斜卧在竹椅上,像是天塌下来都不会动一动。
但不知怎地,这又懒、又顽皮、又是满身刀疤的少年,身上却似有着奇异的魅力,强烈的魅力。
尤其他那张脸,脸上虽有道刀疤,这刀疤却非但未使他难看,反使他这张脸看来更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这又懒、又顽皮、又满是刀疤的少年,给人的第一个印象,竟是个美少年,绝顶的美少年。
鹰鼻汉子瞧了他一眼,竟瞧得呆住了──男人瞧他已是如此,若是女孩子瞧见他,那还得了?这少年似乎想招招手,却连手也懒得抬起,只是笑道,“你发什么呆?过来呀。
“鹰鼻汉子果然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轻咳一声,陪笑道:“小哥你好。”
少年笑道:“你认不认得我?”
鹰鼻汉子道:“不……不认得。”
少年道:“你不认得我,为何要问我好。
鹰鼻汉子怔了证,呐呐道:“这……这……”少年哈哈笑道:告诉你,我叫小鱼儿,你呢?”
”那鹰鼻汉子终于挺了挺胸,道:“在下‘杀虎太岁’巴蜀东,小鱼儿嘻嘻笑道,“杀虎太岁……嗯,这名字不错,你杀过几只老虎呀!”
巴蜀东又是一怔,道:“这……这……”小鱼儿大笑道:“我杀过好几尺老虎,都未叫 ‘杀虎太岁’,你一只老虎未杀,却叫‘杀虎太岁’,这岂非太不公平了么?”
巴蜀东愣在那里,简直哭笑不得,若非这里就是“恶人谷”,这小鱼儿若非在“恶人谷”中,他早已砍下他的脑袋。
小鱼儿道:“瞧你这祥害怕,你得罪的人,必定来头不小,武功不弱,那□竟是些什么人?你也说来听听。”
巴蜀东沉吟半晌,终于道:“我得罪的人可不只一个,那其中有‘江甫双剑’丁家兄弟,‘病虎’常风,‘江北一条龙’田八……”小鱼儿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这些人……这些人的名字我倒也都听过,但却都也没有什么太了不起……“巴蜀东咬了咬牙,道,“这些人纵然没什么了不起,但其中还有一个,却当真可说是人人见了,人人头疼。”
小鱼儿道:“那莫非是大头鬼么?”
巴蜀东不理他,自言接道:“提起此人,在今日江湖中当其是大大有名。”
小鱼儿道:“他叫什么?”
巴蜀东道:小仙女张菁。”
小鱼儿笑道:“小仙女?……听这名字,她该是个小美人儿才是,别人见了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会头疼?”
巴蜀东咬牙道:“这丫头长得虽不错,但心肠之狠,手段之毒,下手之辣,纵是昔年之 ‘血手’杜杀,也未必比得上她!”
小鱼儿道:“哦,有这样的人?”
」巴蜀东牙齿咬得“吱吱”响,接道:“我五个兄弟,在一夜之间全被她杀了,‘虎林七太岁’,到如今只剩下巴某一个。”
小鱼儿笑道:“这样的人,我倒真想瞧瞧。
“巴蜀东道:“你瞄见她时,便要后悔了。”
小鱼儿道:“你再说说,你是怎么得罪他们的?”
巴蜀东怒道:“你问的事怎地如此多?小鱼儿笑道:“这是规矩。”
巴蜀东瞪着眼睛愣了半晌,终于笑道:“好,我说,只因我兄弟将昔年‘叁远镇局’总镖头‘飞花满天,落地无声’沈轻虹的寡妇和妹妹好了,”